第211章 如上战场
展鹏望向柜台。让两位女职员难过得要哭出来的男子现在坐在椅子上，染着黑发，戴黑框眼镜。这人他见过。就是早上男子石来吵闹时，坐在一旁的私企老板打扮的男人。
当时，他曾觉得这个男子的举动有点不寻常，但因为当时被吵闹的男子石吸引了注意力，没有去深究。此时再打量一下，以那副模样直接来窗口交涉，倒不会让人产生什么压力。
但有一名年约四十岁的男子，抱臂挺立在他身后。略胖而结实的体格，黝黑的脸膛，玻璃珠子般的小眼睛，恶狠狠的眼神。即使穿着正式衬衫，也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
“是什么事？怎么说是我们的责任？”
“那位章财发先生上午来过，申请保单抵押贷款。”
小美将电脑打出的核算表递给展鹏。从表上看，那位染了黑发、有老板举止的人名叫章财发。因为参加了储蓄性质较强的保险和个人养老保险，所以以保单做抵押，总共应可贷到三百万元以内的款项。
“我们正在帮他办理保单抵押贷款的手续，但问题出来了，他带来的印与保单的印鉴不符。字体是一模一样的。”小美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道，同时将手中的描图纸和今早写的签约人贷款申请书放在展鹏桌上。
描图纸上正确地印下了保险单上的印鉴。字体的确一模一样，但申请书上盖的印迹直径约大两毫米。
从一开始就是个圈套，展鹏心想。故意拿错印来，制造混乱，对方可能是黑社会。
展鹏做个深呼吸，稳定情绪。
女职员小佳从柜台那边小跑着过来。“展鹏主任，那边的顾客说，要让他们等到什么时候？”
即使不看柜台那边，也能感觉到那个站着的男子正盯着这边。展鹏有意不与他对视。
“好吧，带顾客到会客室。”
展鹏对小佳发出指示，然后屏气默立，那感觉如同即将上战场。
“我去谈，如果关西副总回来了，让他来会客室。稍后送点冷饮来，好吗？明白了吗？”“是。”小美点点头，返回座位去了。
展鹏只带笔记本和铅笔，走出总务室。经过铺着地毯的走廊时做了好几下深呼吸，然后敲敲会客室的门。
打开门，那结实汉子扭动他的粗脖子，细细打量展鹏。此人眉毛倒竖，给人怒气冲冲的感觉。衬衣领子撑得满满的，让人看着觉得憋得难受。
“真让我们好等啊。你们到底想怎么样？”
这期间，章财发低着头一言不发。
展鹏瞥了两人一眼，在桌上放下两张名片。
“我叫展鹏，是窗口业务主任。这位是章财发先生吧？对不起，这位呢？”
“我是章总公司职员。因为你们保险公司的过错，让我们公司倒闭，这个损失怎么赔？”
这种假话连展鹏也瞒不过。壮汉怎么看都不像个正经打工的人。而且，他对章财发采取一种几乎可说是无视的、傲慢的态度。
人寿保险公司有一套从长期工作经验中总结出来的处理投诉的办法。这杯冷饮就是其中一招。就是说，对于激动的顾客，绝不可给热饮。要送上冷饮，且设法让他喝上一口。
“事情的大概，我已经了解清楚了。”
展鹏让他们喝冷饮，见那壮汉喝了，才开口说事情。
“那你给个痛快话，到底怎么办？嗯！”
壮汉从衣袋掏出香烟叼着，摆出等展鹏来点火的架势，但展鹏有意视而不见。
壮汉瞪了展鹏一眼，慢吞吞地掏出自己的打火机。
“喂！没有烟灰缸啊？你们保险公司连烟灰缸都舍不得用啊！”
吸过一口烟，壮汉压低声，威吓地嚷道。
处理投诉的办法中还有，在柜台或会客室的桌子上，绝对不可以放置有可能成为凶器的、分量沉重的石制烟灰缸等物。
壮汉一边吐烟，一边唠叨：“我们公司就是因为你们保险公司而倒闭了。公司全部人马和家人统统从明天起就要讨饭啦。喂，你们怎样来负这个责？”
“因为章财发先生今早拿来的印，与保单上的印鉴不一样……”
壮汉大声打断展鹏的话。“这种事，不是可以酌情处理吗？嗯？！即使印迹有些差别，手续还可以做的吧？想骗我可没门！岂有此理！”壮汉狂呼乱叫起来。
有人敲门。手持文件夹和笔记本的关西进来了。
“怎么，又新来一个人？一次都来好了！又要让我重说一遍啊！”
壮汉对关西的庞大身躯显出瞬间的戒备表情，但见关西的态度比展鹏还要好，又趁机喋喋不休地提出要求。“……这个嘛，职员二十人的补偿金和今后的生活保障。其实嘛，该说是五百万的，交个三百万算了。怎么样？”
“对不起，对于您的要求，本公司不敢苟同。”
关西淡淡地说道。
“什么？怎么回事？是因为你们的原因，我们公司才被拒付了！”
壮汉拍案大怒。
“办理保单贷款，须持与保单的印鉴相同的印来作印迹证明。也就是说，我绝没有说，窗口工作人员要求对方持有相同印是做错了。”
“想整人啊，喂！你们，印拿错不也有能办手续的吗！”
然后，壮汉继续暴跳如雷，不久，壮汉似乎吼累了，傲慢地仰靠在椅背上，吸吮变得不太凉了的冷饮。
展鹏看一眼默默坐在一旁的章财发。章财发一副身心疲惫的样子，看来早对眼前发生的事心不在焉了。
壮汉发泄完了，又磨了约三十分钟，最后扔下一句“我们还会来的”，终于走了。
关西摇摇头。“那个叫章财发的公司倒闭可能是真的，另一个家伙应该是债权人吧。”
展鹏想像，此人在生意不景气中资金运转情况恶化了，于是向不该去借钱的地方借了钱吧。结果，不但被逼得公司倒闭，甚至落到被敲骨吸髓的地步。
关西从手中的文件夹里取下章财发的签约人贷款记录打印件，用指甲弹了弹。
“贷款余额曾增至最大限度。这是章财发为资金运作所迫的证据。而到了上一周，突然全额归还了。”
展鹏为自己的粗心而惭愧。竟然连看看过去的贷付记录也没有想到。
“但是，他这是为了干这种事，而特地预备了还贷的钱？”
“这样到窗口找碴，是常见的伎俩。反正只要解约，那钱随时可拿回。这种事做不成也没有损失。在我们的应对中只要一有空子可钻，他们便会咬住不放。”
“还会来吗？”
“即使再来，也就两三次吧。明白这事没门，那些家伙应该很快就放弃了吧。哈，你看吧，下星期准会来全部解约。”
关西从鼻孔里“哼”了一下。
展鹏突然想到了某种可能性。
章财发所参加的保险碰巧都是储蓄性质较强的险种。也就是说，解约或期满所得到的返还金额，与死亡时所得的保险金并无多大差别。但如果是重在保障的险种，则解约时几乎不可能得益，而死亡保险金却非常高。对那壮汉而言，杀害章财发，攫取其保险金，岂不是一件值得去铤而走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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