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危险信号
“老师,关于魏宗豹,我有一个地方还不能理解。”展鹏向前探出身子。“魏宗豹在家里养了许多捡来的狗。我见过他宠狗的样子,不像是演戏。他的这种形象,与一个为了钱杀人不眨眼的人之间,怎么也联系不起来。”
“哦。他是怎么宠狗的?”
展鹏回忆起魏宗豹招呼小狗时的样子。“这个么,他给狗全都取了人的名字。招呼起来也特别深情。与其说是对宠物说话,那感觉毋宁说是在呼唤亲生子女。”
“原来如此。很有趣呀。如此过度的多愁善感,往往是冷酷的反面呢。
“所谓感伤,是感情的替代物。也就是说,所谓感伤的人,被划分成正好相反的两种类型。一种像青春期的女子,感情积聚本身过剩;另一种是正常的感情流露因某种理由被阻断了,以伤感的形式发泄出来。我认为魏宗豹是后者。”
“这是魏宗豹夫妇在小学五年级时写的作文。想听听老师有什么看法。”
桥石一读之下显得很感兴趣。“以‘梦’为题的、前面那篇,是魏宗豹的文吧?读了这篇作文,我觉得对这个人物所持的印象稍有改变了。”“我也是。”“不过,靠一篇这么短的文下判断,太勉强吧?”“那倒是。一个真正冷酷的人,不会是这种感觉。”“后面那篇让人觉得既平板,又缺乏形象。……不过,我从刚才就有种感觉,好像听说过和这个梦一样的梦。”
桥石眼中闪烁着极感兴趣的光芒。“这文能给我吗?我想再仔细读一下,想清楚。”
嘴上那么说,展鹏心里挺失望。即使弄清了心理学上很有意义的事,却于现实中的他无助。顾问即使有好建议,终究还是旁观者。结果仍须自己去解决问题。
出来时,浅蓝色的薄暮笼罩四周。
展鹏约关西去吃晚饭。两人漫步在洪都大道上。
“我怎么觉得你会有危险?”关西嘟哝了一句。“嘿,又不是向我施暴。”展鹏故作轻松地说。“这点事也不算少见啦。来公司之前,总公司一位最棒的业务主任说过这类事情,他专门对付这种人。他说曾好几次被顾客殴打,不过倒没有受过严重的伤。”
“你所面对的人,我觉得和打那位主任的人有很大不同。”
关西突然这么说,令展鹏吃了一惊。
“你说刚才的事?你说的‘不同’,是哪些不同?”“那个魏宗豹咬手指流了很多血吧?这种事一般人实在做不出来。”“那家伙的确很反常。”“我觉得那是一个信号。”
展鹏放慢脚步,看着关西。“什么信号?”
“弄伤自己的身体来向对方示威的行为,是有史以前便存在的、几乎是人类普遍的身体语言吧?和咬嘴唇、撞墙壁一样……”
展鹏回忆起咬住自己手指时的魏宗豹的模样。疯狂的困兽般的眼神,瞳孔收缩成针尖般大小。那显示魏宗豹自己也对那种行为感到极其痛苦。做到这个地步,是要向展鹏传达什么信号呢?
两人好一会儿默默地走在路上。
不久,他们打开了一家迪欧咖啡厅的门。
“人类是每个完全不同的复杂透了的生存在这宇宙上的生物。”关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展鹏为他斟满,心想他今天喝酒的速度似乎比平时快。两人已喝掉了三瓶南昌啤酒。
“而感情欠缺者一词,就跟说人家是‘怪物’一样。至于‘悖德症候群’更是不知所云。这种词汇无论以它的陈腐也好,迟钝也好,与其说是心理学家的发明,毋宁说是警察局或法院所为。”“这词确实不好听。”
展鹏想转移话题。
“譬如吧,报纸上说了,有一种要改变精神分裂症这一病名的意向吧?因为它原来就是一个没弄好的德语直译词,与病情完全不一致,又容易错变成多重人格。而且因为有类似不治之症的负面语感,当被医生这么说时,家人就几乎要陷于绝望……与此相同,‘感情欠缺’的说法,还是改一改为好。”“你等一下!连你也认为仅仅是取名的问题吗?”
展鹏答不上来,闷头抽烟。
“你真的认为,这个世上真的存在完全不具人类心灵的人吗?”
展鹏叹口气,掐灭了烟蒂。“噢,我觉得会有……”“有什么?像魏宗豹那样的人?”“你怎么能够那么肯定?你不能透视那人的内心吧?”“当然。谁的内心都不可能透视。所以,不就是凭他表现出来的行为来做判断吗?”“说是那么说,还没有明确的证据吧?仅仅是可疑的不甚明朗的旁证,怎能将一个人断定为怪物呢?”
展鹏将剩下的酒一饮而尽。他的眼圈变得通红,就像在哭一样。
他悄然起身,去结了账,后劲此时才上来。
展鹏回家打开公寓房门时,双腿已不听使唤了。直接从水龙头喝水。把衬衫脱下一丢,就躺倒在床上。
叹气,脱袜子,桌上的无绳电话母机映入眼帘。留言键在闪烁。照旧躺在床上,拿起床头的子机,按下放音键,搁在耳畔听。
“来电——三十次。”传来了机械的声音。
他吓了一跳。一下子酒醒。这个数目可不寻常。况且这还是机械录音次数的上限啊。
接下来,电话录音自动将三十次信息一一放出。
全部是沉默。
沉默的信息,是录音讯号响过,录下五至十秒。电话是在过10点后,每隔五分钟打来的。展鹏全部听过一次,然后将来电录音全部消去。
可他怎么知道我的电话号码呢?公司的通讯录只发至极小范围,外部人士是看不到的。
展鹏从床上半欠起身。这时,桌上的母机像等着他这一下似的打破了寂静。子机稍迟一拍也响了起来,变成了吵人的轮唱。
展鹏条件反射般地拿起子机。电话通了,他全神集中到耳畔。
然而对方一言不发。
他不安、紧张起来。索性也不说话。
电话的那一头令人感到同样有个人在屏息窥测这边的动静。
时间觉得很漫长,但大约过了一分钟后,电话突然断了。确认“嘟——”的声音之后,展鹏也放下子机。掌心汗淋淋的。
站起身正脱着裤子,电话又响了。拿起子机。
对方依然沉默。他差点将子机砸向机座。可这次不到三十秒钟又响了。
拿起电话,有一种咆哮的冲动,但想到正中对方下怀,又克制住自己。确认对方什么也不说后,挂断。电话随即又响起。这次一拿起子机便挂断。电话马上又响了。这个无聊的过程持续了好一会儿,展鹏把电话插头拔掉。
重归寂静。心脏狂跳。神经高度紧张。
展鹏从冰箱里取出罐装啤酒,瘫坐在厨房的椅子上拿起罐子就喝。简直像药用酒精般刺激舌头。过后,除了铝罐的金属味儿外,几乎像白开水。他已经不想喝了,但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缓解紧张的方法。幸好喝光五百毫升罐时,醉意卷土重来,他马上进入酩酊状态。他倒卧床上,醉成一摊泥。
当晚,展鹏又做了一个恐怖的梦。
房外传来怪声。像是脚步声,但又“沙沙”地混着拖曳什么东西似的声音。是蜘蛛。
驱动八条腿,以及庞大的腹部擦地皮的声音,是蜘蛛回来了。
展鹏回望房间,周围布满了粘粘糊糊的蜘蛛丝,上面到处挂着人体的残肢断臂。
快逃啊。他内心一声狂呼。在这里待下去,要被吃掉啦。他想逃,但不知何时起地上开了个大黑洞,一步也前进不得。
墙壁那边传来奇怪的脚步声,渐行渐近。
展鹏向后退。
脚步声在他面前停止了。他屏息盯着门口。门总也不打开。
展鹏开始想,蜘蛛可能走掉了吧。
这时,有光线从后面射入黑屋。背后的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展鹏回头。
在炫目的光线衬托下,有一个难以名状的邪恶的东西在那里喘气。一只多肢模样的东西在蠢动,但形状还辨别不清。只有长着大獠牙的物体镜子般闪闪发亮。它在那里嗤笑。细长的影子从门口伸进来。
展鹏想,自己要被吃掉了,但又动弹不得。
那庞大的黑影慢慢从他头顶覆盖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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