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危险对决
原先的那位刑警外出，代为接待的刑警，对展鹏明显表露出不耐烦的态度。这人看样子比展鹏年轻两三岁，剪了个运动头，给人感觉是从体校毕业加入刑警队的。“……那方面我们已收到报告，需要调查的地方正在调查。”
“刑警大队还不立案吗？”
刑警皱起眉头，傲慢地向椅背一靠，从侧面盯着展鹏。“这是我们刑警大队的事嘛。警方的秘密不宜向社会透露。”
展鹏强压怒火，问了另一个问题。“工地夜间发生事故，没有找到疑点吗？”
“我说了这种事不能向无关人士透露。”
“虽说与案件无关，但魏宗豹作为被保险人，投了两百万元的人寿保险。这次若无立案依据，作为高度残疾保险金，保险公司必须支付全额两百万。”“我刚才已听说了。警方又不是替保险公司打工的吧。”刑警烦躁地点了支香烟。
身后的同僚说了句什么话，他猛然转身喝一句：“乱说什么？”似乎是用刑警间的暗语说的，展鹏完全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但同僚则笑嘻嘻地摆摆手，示意明白了。刑警吸着烟，轻晃着二郎腿。
展鹏明白那态度是希望他早点走，但他不能如此轻易就被打发。
“但是，如果是犯罪，支付保险金就是助长犯罪啊。这总不是希望见到的结果吧？”“那当然……”“你们找过魏宗豹或他老婆魏愠花问话吗？”“要做的事，我们一定会做。”刑警气鼓鼓地说。
“结论认为是事故吗？”“噢。不……所以嘛……”
展鹏豁出去了。反正谈不出个名堂，无望之下惹其发怒说不定有效。
刑警终于发火了。对于南昌人而言，再没有比用普通语喋喋不休更惹人恼火的了。
“他本人都说是事故嘛！这有什么办法？！再怎么说，也没有人会为了钱，就把双手剁掉！”
展鹏强压下想反驳的冲动。
在保险金犯罪案例中，有过切断自己双手的例子。但是，跟这位刑警说这些毫无意义。展鹏离开了刑警大队。至少警方的态度已清楚了。
或者他们视此为单纯的民事案件，采取不介入的方案。或者他们正在调查，只是时间问题。
不管是哪种态度，保险公司都等不得，现在只能独自面对此事，别无他法。
站在病房门前时，展鹏感到紧张到胸闷。一回头，见到刁易那张因日晒而呈紫铜色的脸。刁易对他笑笑，脸上形成无数的皱纹。怎么看这家伙也像怪物。
说真心话，展鹏不想出现在这种场合。尽管如此，因情况特殊，这头一次仍不能放心全部让刁易来处理。若交涉不顺利，刁易动了粗，变解决麻烦为制造麻烦，可不是好玩的。与关西商量的结果，决定这次展鹏以观察事态发展的名义一同前往。
“来了。”魏愠花的声音与前天相比，似乎很不高兴。
展鹏一进屋，见魏愠花坐在床边的木头椅子上。她眼定定地望着这边。小眼睛里放出隐含怨恨的凶光。
“电话中什么也没说。”似乎她已经以某种动物般的直觉预感到会有一番激烈的较量。
魏愠花全身升腾起的杀气，令人联想到要冲向侵巢之敌的野兽。
“您老公的身体情况怎么样？”
魏愠花没有回答展鹏的问候。她掂量对手的目光一直落在随后进来的刁易身上。
“哦——这位是保险公司做调查工作的刁易先生。”
“您好。”刁易轻轻点一下头，但没有递名片的意思。他眼也不眨地注视了魏愠花好一会儿，再望向魏宗豹。“嗬嗬。又来了……真是想得开，做得干脆呀。”刁易贸然大声说道，走近床边，毫无顾忌地打量魏宗豹双手。
他贴近魏宗豹耳边，用低沉但整个房间都听得见的声音说：“麻醉也不管用，非常疼吧？嗯？”
魏宗豹受惊，第一次在展鹏眼前显示了些微的反应。他慢慢向刁易转过脸去。
刁易笑了，露出雪白的前齿。一眼看去像是兴致很高，但眼神冷得像冰。
魏宗豹刚显出胆怯的样子，马上又缩回自己的壳里，恢复植物人般的状态。
“干到这种份上，我还是头一次遇上。真是要有勇气啊……
“可是，魏夫人，这可不行啊。再怎么说，也太过分啦。”
因为刁易把手轻轻放在魏宗豹的手腕上，展鹏吃了一惊。
“要是丢一根指头的话，咳，我们也有装做看不见的时候。辛苦费嘛。可是，两只手都弄掉，拿两百万，不觉得太贪得无厌吗？”
“说，说什么……你？”
“保险有条款哩。要是小字印的不好读，有摘要的。魏夫人，你，好好读过了吧？”
“条款？……”
“就是这个。”
刁易从公文包里取出印有“合同指南”的小册子。他“哗啦哗啦”地挥动着。“上面写着哩。叫做‘高度残疾保险金的责任免除理由’，就是‘被保险人因以下任一原因而致高度残疾状态时’这段……‘投保人的故意’、‘被保险人的故意’、‘被保险人的自杀行为’、‘被保险人的犯罪行为’、‘战争及其他动乱’……”
“那又怎样？”
看样子完全被刁易所压倒的魏愠花，好不容易才挤出声音来。
“你们这事——切掉了老公双手，属于这里的‘投保人的故意’或‘被保险人的故意’两者中的一条。也就是说，不可能支付保险金。”
“你说什么……什么啊。证据呢？有的话，拿出来！”魏愠花唾沫四溅地硬挺。
“证据吗？证据稍后就找给你。上法庭期间，证据就弄出来了。”
“法庭？……”
魏愠花声音颤抖。是因为愤怒抑或是恐惧所致，展鹏无法判断。
“首先他们要提起付保险金的民事诉讼吧。你总得应诉。弄它几年也许不明不白。然后还有一个刑事诉讼。刑事诉讼可不是闹着玩的。”
突然，刁易震耳欲聋地咆哮起来：“把老公两只手活活切掉，你好硬的心肠！喂！你知道吗？伤害罪要处十年徒刑啊！这种做法，肯定得服满刑期哩！想坐十年牢的！嗯？”
“刁……刁易。”展鹏慌忙制止了还要怒吼的刁易。耳膜几乎要出问题。这副嗓音，再怎么厚的墙也挡不住，肯定传到病房外面去了。
“啊，对不起。天生大嗓门。”刁易若无其事地向展鹏笑笑。“所以嘛，魏夫人，大家打官司的话，既花时间也花钱。如果你在这里签个名，我们也不想闹大。”
刁易从公文包里取出解除合同书。魏愠花没有打算去接刁易递出的解约书。
刁易将解约书放在雕像般僵着身子的魏宗豹的断腕上。
“我还会来。在此之前，该怎么办拿定主意。有言在先，若再玩花招，可没那么好说话了！”
一番恐吓之后，刁易抬腿走出病房。
魏愠花的表情变化不大，一眼看去以为她很镇定，但她紧抓椅背的手指尖变得白生生，抖个不停。
因为实在没有勇气一个人留下来，展鹏也含糊地点点头后紧随刁易而去。展鹏在电梯口追上了刁易，但他不知说什么好。应该对刁易的做法说出自己的感想吗？
这时，刁易开口了。“今天这样子嘛，已是因你在场，用了很斯文的做法了。”“哦。”“解约交涉也有多种形式。像展鹏主任这样的斯文人，与这种做法性质不合哩。这世上也有些事干干净净是解决不了的。有时会用得上我这种流氓。”“不，那种事……”“不过，那女人手段够狠。冒昧地说，你应付不了她。那……”
刁易喃喃自语地说道。“她肯定杀过人。”
展鹏后背掠过一股寒气，他不知该说什么，只好沉默不语。
“你说头一回参与一下，对吧？从第二次起，就交给我一个人，好吗？”
很明显，刁易对于展鹏这样的斯文人在一旁监视颇为不满。大概他以干这事的行家而自负吧。展鹏旁观着刁易和魏愠花的对决，想起了从前看过的纪实电影。
居住在亚利桑那沙漠、被称为“沙漠巨人”的巨型蜈蚣，对任何比自己那怕稍小一点的生物都进行袭击，将之吞食，即使对手是大型蝎子也不例外。“沙漠巨人”扑到要逃走的大蝎子身上，用无数的脚将蝎子按住。这样，有危险毒针的蝎子，只能伸着尾巴动弹不得。完全控制住对方的“沙漠巨人”，此时才轻而易举地将大毒牙咬入蝎子胸部……不过，捕食者之间的争斗，可因些微的力量差距而将处境逆转。在法布尔的《昆虫记》中，蝎子成功地用夹子捕获蜈蚣，刺入毒针，将其吞食。
人须各展所长，正如刁易所说，社会正是这样分工配合的。
过了夜晚11点，迎接回到公寓的展鹏的，是一大堆电话留言。一按键，话机就自动播放了三十条留言信息。一如预想中的情形，全部是无言电话。
时间全在下午2点至3点之间，也就是说，是展鹏和刁易在医院见过魏愠花之后。有可能是魏愠花从医院打来的。
展鹏心想，又来那一套了？不接受教训，又和上次一样，搞些愚蠢的骚扰？这一招已不新鲜，也就达不到当初的效果。重复同一做法，似手也暴露出对方已技穷。可是，明知如此还打三十次电话，为了什么？可以认为是挨训之后要消消气吧。可这不是表明她把矛头对着展鹏了吗？
展鹏一边脱去衬衫，一边想无须多虑。胡乱猜测这种愚蠢的骚扰电话是没有用的，不管它就是了。不用多久，刁易就会拿出一个结果来。
半月形锁的方向颠倒了。是开着的。
展鹏放下刚喝了一口的啤酒罐。不可能是自己忘了插上半月形锁的插销。至少这两三个月以来从未打开过这个小窗。靠近去看，发现了更大的异常情况。小窗玻璃上出现了一个方框。那个方框是用切割机割出后，重新嵌回去的。从里头一按，四方的玻璃片掉到外面去了。
曾以为只是被害妄想，现在正步步走向现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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