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章 远位断端
“那，我们走吧。”关西压低声音说道。他似乎对魏宗豹的模样已看不下去了。展鹏也松了一口气，转身要出门。“哎哎，等一下。”魏愠花叫住他们。关西不知是何事，神色紧张地回过头来。“可以领到……高度残疾金吧？哎，这个人要是死了，不妨碍领保险金吧？”
他们都没有回答魏愠花的问话，抓紧走了。
展鹏强忍着恶心走着，他终于悟出好几次梦见蜘蛛的理由。果然如此。所谓“蜘蛛”，一般表示世界、命运、成长和死、破坏和再生等，而在梦中，则是人类集体无意识中，表达母亲形象的原型“太母’的象征。它所兼具的黑暗被描写成：一切的秘密，隐蔽，黑暗，地狱，死亡，吞没，诱惑，危害，命运般不可逃避的、一切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等等。初为掠食人子的恶鬼，后来悔改而变成鬼子母神。这鬼子母神据说正是具备光与影的“太母”本身。
展鹏心想，自事件以来，好几次梦见蜘蛛，难道是偶然的吗？莫非是无意识从一开始就觉察罪犯是“母亲”，在向他暗示吗？
“发生事故是上周二晚11点前后。铜锣湾工地上打120电话报警，马上就派急救车去了。当时不知什么原因，似乎两只远位断端都没有找到……”
“什么是‘远位断端’？”展鹏问道。
“指身体被切断的部分。总之，魏宗豹的情况要分秒必争，不允许再去寻找没有了的手腕，便只将魏宗豹送院了。”主治医生遗憾地说。“……太遗憾了。虽说是建筑切割机的事故，但魏宗豹手腕的切断面没有压烂，断得干脆。一般说来，前腕部的切断若在显微镜下做手术，效果良好。只要能立即找到被切断的手，断肢再接手术应极可能成功。”
……
然而，让魏宗豹断肢再接，有人会不愿意。
“因为情况紧急，不得已只好做了两只手腕的断端形成手术。像刚才说的，因为切断面齐整，只须结扎血管而已。”
“那断肢最终找到了吗？”这次是关西发问。
医生似乎仍抱憾不已。“远位断端若用尼龙袋包好，上置冰块冷却，大约可保持六小时至十二小时。可那人把它就那么装在杂菌成堆的蜜柑纸箱里送来。我觉得，也来不及再去冷却了……”
“那女人是魔鬼！”关西边用皱巴巴的纸巾擦拭头上豆大的汗珠边说。
出了医院，他就一直闷声不响，在大太阳下急急地走。
展鹏紧赶慢赶，衬衣像浇了水般湿漉漉的。
“该是‘黑’的？”戴副总对关西的态度显示出掩饰不住的吃惊表情，大概他是头一次见关西失去了平常心。
“是不是‘黑’……那不是人干的事。那个女人，没有一颗人心！”关西的感想恰与大名鼎鼎的心理学家的结论一致。
当巧妙掩饰的外表产生了缝隙，从中窥探到其可恶的真面目时，就加倍令人震惊了。
戴副总歪着脖子想。“照老婆的话去杀人，不算太不可思议。可怎么能弄丢双手呢？”
“类似事件也并非完全没有先例。”展鹏拿来《人寿保险犯罪案例集》，翻开刚才夹着纸条的地方。“1925年，奥地利发生过所谓‘埃米尔?马列克的左下肢切断事件’。这是用斧头劈断自己左腿的事件。”
“噢……维也纳的工程师埃米尔?马列克申述以斧劈树，错将左腿齐膝砍掉，但由于事故发生于投保后刚过二十四小时，且专家鉴定一斧子不可能劈断腿，加上一名男看护作证说埃米尔的腿伤在医院处理过，所以埃米尔被追究刑事责任。这事闹得举国皆知。然而，埃米尔之妻玛尔达是个绝世的金发美人，因其积极地向记者游说丈夫的冤情，舆论倾向于埃米尔一方。最终，埃米尔?马列克在这起诈骗保险金案中被判无罪，埃米尔从保险公司获得高额和解金。”
“不可能是真正的事故吗？”
“现在再重新研究种种证据，结果是为了欺诈而自断肢体应无疑义。”
展鹏又翻开另一处夹了纸条的地方。
“这位名叫玛尔达?马列克的女人，原是维也纳街头的弃儿，被一对好心夫妇收养成人，玛尔达越长越出色。某老富翁看上了她，将她收为情人，还指定她为豪宅的继承人，但不久这位老富翁即去世。数月后，玛尔达即与埃米尔?马列克结婚。因生活奢侈，经济陷于困境，于是发生了刚才所说的左下肢切断事件。其后，钱又花完了，当这对夫妇再次陷入困窘之时，埃米尔死了。死因初列为‘肺癌’。过了一个月，他们的女儿死了。玛尔达与一位亲戚老妇同住，未几老妇人也死了。结果，玛尔达继承了老妇人的遗产。”
没有人插话。可能大家都和展鹏一样，感觉到案例与这次事件惊人地相似。
展鹏想起了名叫“黑寡妇”的蜘蛛，是出了名的红背后家蜘蛛或灰色后家蜘蛛的近亲。据说其毒性在后家蜘蛛中最厉害，连成年人被它咬了也会送命。“黑寡妇”之名得自交尾后雌性要吃掉雄性这一来由。
这名字不正适合玛尔达?马列克或魏愠花这种人吗？在她们的周围，不知不觉就垒起了牺牲者的尸骸，这些牺牲者只是不走运地偶然地接近了她们。
“之后，玛尔达向另一名老妇人出租了房子，但这位老妇人随即又死了。警方验尸的结果，发现体内含有用于灭鼠药的重金属铊。接着，埃米尔和女儿、亲戚老妇人的遗骸都被掘出，这些人都被确认死于铊。进一步又发现，连经常由玛尔达照顾饮食的、分开居住的儿子，也因铊中毒病重。这个儿子逃过一劫。最终玛尔达被判杀人罪，执行了死刑。”
展鹏抬起头来。
“很明显，那位叫埃米尔的男人，也和这次一样，是照女人的话砍断自己的腿的？”“对。而且埃米尔?马列克是位有才华的工程师，知识水平相当高。就这样还被玛尔达所操纵……可见她有一种魔力吧。”“当然，那是一位美女嘛。”戴副总不满地咕噜道。
“方总，总公司怎么说？”关西一问，方明笑一笑。
“咳，唠叨个没完，不过已下了决心。这次不会妥协，有必要就上法庭。”方明看看展鹏。“跟警方也打个招呼吧？”
展鹏答“是”，但警方是否会真动起来尚未可知。
方明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虽然那么说，我们不能坐等警方出手。已经请了保险服务公司出马。马上会派一个厉害的人过来。”
“刁易？”“对。一两天内就会过来。”原来是这样。
展鹏无意地将视线移向关西，见他正眉头紧锁，陷入沉思。展鹏想起关西曾对这种做法表示过异议。顺利时的确见效快，但受挫时就不可收拾了……
那是有可能的。
然而，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办法呢？警方在拿到明确的证据之前，总不肯采取行动。有时候，以毒攻毒也是不得已的。在这一点上，让刁易与魏愠花交手，正是棋逢对手。
警方还是靠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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