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1章 雨中苦寻
自将老式的桑塔纳轿车发动起来，陆勇感到体内那架愤怒的机器终于减缓了轰鸣。他叮嘱自己要冷静。一边开车，他会不时扫一眼放在副驾驶座上的那个绿色书包。那册纸页翻卷的语文书就摆放在书包上面。
南昌市昌北小学六年级二班，史威……他不停念叨着。在通往南昌的高速公路临时封闭，据说前方出了重大交通事故。高速路口已排起汽车的长龙，人们在烦躁不安中等待。陆勇有些等不及，他将车退出来，拐上崎岖不平的省级公路。
抵近南昌时天色暗淡，从一座架高耸的立交桥上看过去，城的北面聚集起暗沉的乌云。乌云仿佛巨大铅块，快速移动。云层深处不时划过细小闪电。陆勇在进入市区的立交桥上看错标志，多走了冤枉路，等他将车驰入城区，天已完全黑了下来。他不辨南北，掏出手机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老板是南昌人，应该清楚昌北小学所在的位置。当了解到陆勇所处的位置时，老板告诉他，昌北小学在城北，而你在城南。
雨下了一夜。到第二天早晨还没有停歇的意思。陆勇昨晚找了一家靠近昌北小学的旅馆住下。早晨起来，他买了把雨伞，早早等在小学门口。塞了一包烟，和门卫套上近乎。打听史威，门卫说学生那么多，他记不清哪个是史威，六年级二班的班主任他倒是认识。又等了一会，门卫将一个穿雨披从大门外推车进来的女老师指给陆勇看。陆勇迎上去，向那位女老师打听史威，女老师说，史威呀，升初中了，在五中呢。
他去了五中。学校在上课。学校是寄宿制，中午不放学。他又没有理由跑到办公室打听，只能枯守在学校门口，等到下午放学。
在放学的人群里找到史威，是一个长得胖乎乎的男孩。陆勇把那册语文书递上去，眼巴巴看着他。
男孩说，是我的啊！怎么，有收藏价值吗？还是要我签名？
他苦笑，跟男孩打听这本语文书的出处，他最怕男孩说出这本语文书最普遍的一种遭遇：小学毕业之后，被他随意扔掉，或是卖给某个收废品的人了。那样的话他的推断便没有任何价值。
男孩告诉他，他的那些小学课本都放在家里，只不过他们去年搬了家，原来住的地方被父母租赁出去。
他一颗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接着又是一阵暗喜。
详细问了男孩家原来的地址，男孩告诉了他。男孩随口问：怎么，你想租我家房子吗？陆勇急中生智，点点头。男孩白了他一眼，不屑地说，这就奇怪了，既然想租房，你打我妈电话就是了，何必拿一本破书来找我……陆勇说，我不知道你妈的电话啊。男孩倒背如流，翻着眼白念了一通，走了。
陆勇以一个租客的身份拨打男孩妈妈的电话。电话里的女人告诉他，房子租出去了……不待他细问，女人欲将电话挂断。他苦苦哀求，说正在找走失的亲戚，能不能告诉他租客是什么人。女人说，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腿有些瘸。
就他一个人？有没有两个男孩跟着他？陆勇问。女人想了想，说，这倒不记得，房子是去年租下的。
他打辆出租，来到位于南昌北郊的下罗。雨中的下罗显得破败不堪。狭窄的街道上污水漫溢，街两旁的店铺敞开着门板，有的已亮起昏暗的灯光。出租车溅起的污水洒在一位正在雨中慢慢推车行走的路人身上，那路人是个火爆的中年人，愣了一瞬，忽然将手中的自行车斜插着推倒在出租车的车头前。一场人为的交通事故转眼发生。司机摇开车窗咒骂那不怀好意的路人。路人倒显得十分冷静，抹了一把溅在脸上的雨水，出手攥住了司机的衣领。很多路人在雨中停下来看热闹，给男人帮腔。司机寡不敌众，还想狡辩，扭头去找身边的乘客，好让他为自己做证，却发现乘车人不知什么时候早已溜走了，只在座位上留下一张二十元的钞票，
伞忘在了出租车上，陆勇缩了头颈在雨中慢慢走，身子很快淋得精湿。这是一条相对驳杂的街巷。店铺杂乱，有食杂店、面馆、小旅社、洗车行，卖寿衣花圈的店铺也掺杂其间。
走完这条街巷，陆勇才看见他要找的去处，是一条更加幽闭的街巷，街两旁大部分是平房，独门独院。巨大而破败的工厂就在街巷尽头，高耸的烟囱与钢铁构件的厂房在雨水中更显衰败。工厂后面便是郊外的荒山，山影若隐若现。或许有一条重要的交通干道从其间穿行而过，站在这里，能听到载重汽车隆隆驰过的声音。
跟人打听，陆勇才知道这里原是工厂的家属住宅区。工厂破产之后，住户大多搬离，房子租给来城里做生意的外地人。有的租户住在这里，有的却是当作库房用。
陆勇循着墙上的门牌号码，找到了男孩家。见院门紧闭，从门缝往里看，什么也看不到。临街是两间平房，平房后还有很大的空间，搭建了高矮不齐的临时建筑。
他缩回头，脑子迅速冷静下来。他想当务之急还是要跟人问一问，住在这里的是谁？若干天前，两个男孩有没有在这里出现过。
但打听的结果却令陆勇极为失望。有人匆匆回他几句，便在雨中仓皇离开。大多数人表现出很冷漠的样子，警觉地看他一眼，对他的提问不置一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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