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2章 穿着雨披的仇人
雨水顺着檐角流泻。陆勇傍着屋檐走，以躲过不停降落的雨水。稍不留神，就被兜头而下的雨浇个正中。他两手交叉抱在胸前，嘴唇不住瑟瑟抖动。顺原路拐回到那条巷子。正是傍晚收工的高峰，街上人流车流不断，街两旁的店铺全部亮起了灯光，将落在雨伞上的雨滴映得闪闪发亮……
他忽然愣了一下，停住脚，回头望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倏忽撞进他的眼帘。那个脚步歪斜的人穿了一件宽大的黑色雨披，恍惚间陆勇觉得他朝这边望了一下，便消失不见了。他拨开挡在前面的路人，向前紧追几步，抓住那人的后襟，叫了一声。那人扭过头来，看着陆勇。陆勇楞住了，道一声歉。不是他刚才看过的那个人。或许他认错人了。
他拐进一家面馆，要了一碗面。等面上来的间歇，剥下上衣，拧干，搭在肩上。热热的汤面开始让身子发烫。吃完面，去兜里摸烟，这才发觉烟全浇湿了，连同装在裤兜里的钱，以及书包里的课本，都变得湿答答的。这才觉得有必要先找一家小旅店安顿下来。他叮嘱自己要沉住气。
走出小旅店时，天完全黑透了。街上少许行人，雨下得不急不缓。他在一家杂货店重又买了一把伞，举在头上。那条僻静街巷更显空寂，亮着疏落的灯光。远处工厂里高大的烟囱在夜色中忽隐忽现，令人生出压抑之感。雨水淹没了属于城市的噪音。
他走到男孩家的门前，看见临街的房子漆黑一团。手搭在湿漉漉的门上，轻轻一推，门竟然呻吟一声，闪开一条缝隙。
他吓了一跳，心当即慌乱地跳起来，收起伞，蹑手蹑脚走进去。
门廊过道一团漆黑。他睁大眼睛，仍是看不清整个房屋的结构。直到跌跌撞撞穿过门廊，这才看见后院的一间屋子里，亮着黯淡的灯光。
他蹑手蹑脚，凑近窗口，但玻璃上的雨水让他看不清屋子里的情况。
屋门是敞开的，他闪身走了进去。
灯泡悬得很低，一个人正背对着他在灯下整理着什么。他的背部遮蔽了大部分的光亮，使那件穿在身上的雨披显得更加宽大。
听到响动，那人扭过头来，面对忽然闯进来的陆勇，愣住了。
陆勇也愣住了，仓促间从嘴巴里吐出一句：果然是你！
那人的脸抽搐了一下，从嘴角撇出一抹尴尬的笑容。
陆勇的神色有些慌乱，扫视着屋子里的情况。
那人却显得异常镇定，说，刚才我在街上，看见出租车司机和人吵架，觉得那个从车上下来的人像你，没想到真的是你。
陆勇咬着嘴唇不说话。
坐嘛。我们虽是仇人，但那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了。你打断了我一条腿，让我变成了跛子，你也付出了代价，坐了八年牢。以前的恩怨一笔勾销，在这里相遇，我们毕竟还是老乡嘛……
别废话！陆勇克制着自己说。刘善才，你知道我为什么找到这儿。你也清楚自己都做了什么。快告诉我陆小鹏在哪儿！
刘善才翻翻眼睛，说，我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啊！我租住在这儿，是做生意的。
陆勇侧过身子，从书包里掏出那本语文书，盯着刘善才的一举一动。翻到扉页，指着一行字说，你看清楚，这个叫史威的，是不是这家房东的孩子？
刘善才接过那本语文书，随便翻了一下，等翻到那篇叫做《万卡》的课文时，愣住了。
不清楚……他说，我没见过房东家的孩子，只见过房东。就是一本普通的语文书嘛，怎么了？
你撒谎，陆勇说，语文书出现在刘绒手里，说明刘绒和陆小鹏到这里来过。刘绒寄给爷爷的那封信，就是仿照万卡的语气写的。是不是你叫他这么做的？说我家陆小鹏是杀人凶手，其实是你杀了人，你杀了马菊花。杀了马菊花之后，你带刘绒和陆小鹏来这里。刘绒又从这里离开了，离开时带走了这本语文书……
刘善才惊诧地问：刘绒回去了？
陆勇怒视着他。
刘善才低下头，机械地翻看着那册语文书，借以掩饰自己的情绪，嘴里念道：亲爱的爷爷，康斯坦丁.玛卡里奇……他忽然抬头瞄了陆勇一眼，笑了一下，说，陆勇，你还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也学过这篇课文。就是讲到这一课时，我们两个开始逃学……
陆勇愤怒地看着他，说，你还有脸提当年事。我和你到同学家里去玩，那同学家刚卖了猪崽，你偷了人家的钱，却怪罪在我头上。
刘善才哈哈大笑。说，钱不是由你保存嘛，那可是好几百块啊！钱你花了，东西你也吃了，你怎么能说自己没偷呢？只是钱还没花完，那家人就找到学校，告发了我们。钱在你手里，那个装钱的钱包也是从你家搜出来的。你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陆勇阴沉地笑了一下，说，就像现在，你杀了人，却想嫁祸到两个孩子身上，故意让刘绒给他爷爷写了那样一封信，说我家陆小鹏是杀人犯……说到这，陆勇心如刀绞。他说，你小时候嫁祸过我一次，这次又想嫁祸我的儿子，你让我们父子俩都成了罪人，你他妈的这辈子就打算和我作对？可你是不是太过聪明了？你不写那封信，或许不会有人知道你杀了马菊花。马菊花的尸体到现在也没找到。尸体找不到，警察就不会过问这件事。你让刘绒写那封信，等于贼不打自招。警察早晚会找到你的！
刘善才愣了楞，一副沮丧的样子。
陆勇问，你杀了马菊花，为何把两个傻孩子给卷进来？
刘善才看了看他，仍是在沮丧中不能自拔，随后，又轻蔑地撇了撇嘴角。
陆勇被他的表情激怒，头昏脑胀。他又听到来自体内那架引擎发出的巨大轰鸣声。他挥起手中伞柄，劈头朝刘善才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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