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6章 “二战”集中营腥气
那个对着龙守旺淋尿的140号老毕正在刨煤,他脱得精光赤条,只有腰间绑着灯盒,头上戴着柳条帽和矿灯。龙守旺在老毕旁边往筐头子里装煤。
老毕正眼都不瞧他,奋力刨着煤。老毕使用的镐头很锐利,煤壁上迅速冒出一股白烟。
龙守旺注意到了,在这个窑下干活的囚犯,个个表情恼怒,脸部变形,都咬着牙,不开口说话。囚犯之间好像互相仇视似的,恨不得你咬我一口,我咬你一口。他们不开口便罢,一开口就是骂,骂得都很恶毒。龙守旺分析,这些人都与他有着大致相同的经历,现在被囚禁在这牢窑里,任由宰割。像他一样,他们加入神秘组织本是为了挣钱,过上好生活。没想到不但挣不到钱,想走也走不了,成天被关在牢窑里当牛做马,随时都有可能命丧黄泉。
拉着空拖车往掌子面走时,有一个囚犯老是往213号拉着的拖车上踩,213号一回头,囚犯下来了,213号刚往前走,囚犯的双脚又踩在拖车上。这样反复多次,213号只好拉着人往前走。龙守旺有些看不过,对那个囚犯说:“你这样不好,他还是个孩子,你不能这样欺负他。”
囚犯从213号的拖车上下来了,待龙守旺走到他身边时,他却踩到了龙守旺的拖车上,说:“你不让我欺负他,我就欺负你!”
龙守旺说:“下来!”那个囚犯不下来,像摇鞭子一样摇着自己的绳套说:“喔,喔,驾!驾!”龙守旺一把将囚犯推了下去。
囚犯扑上来,和龙守旺扭打在一起。
监工过来了,照龙守旺屁股上就是一鞭子。
龙守旺被抽得一跳,毛了,反问监工说:“你怎么不问原因就打人?”监工说:“老子打人从来不问原因。”
“你这样随便打人是犯法的!”
“老子就是喜欢犯法!”监工把弹力很好的钢丝鞭窝了窝,甩手又向龙守旺抽去。龙守旺躲闪不及,被抽在大胯上,尽管隔着衣服,仍是火辣辣的痛。
等龙守旺终于从窑下出来时,天已黑透了。他觉得风有些凉,空气有些甜,仰脸试了试,原来窑上正下小雨。像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一样,他突然觉得极度悲伤,鼻子一酸,落下泪来。
213号端着饭碗过来了,问他怎么还不去吃饭。龙守旺正抹着眼泪。
213号对他的流泪似乎并不关心,还是让他快去吃饭,说再不去,菜就被别人盛完了。晚饭是馒头和清水熬白萝卜片子。萝卜片子盛在一个大盆里,龙守旺去打菜时,萝卜片子已被别人捞光了,盆底只剩下一点菜汤。菜汤他也要,菜汤咸咸的,起码会含有一些盐分。他在窑下出了那么多汗,需要补充盐分。213号把盆子端起来,帮龙守旺把剩下的菜汤都倒进他的瓦碗里去了。
龙守旺一边大口吃馒头,一边有些走神儿。忽听崖头上的狗叫成一片,坝子里有人跑动,有人喊打,空气突然紧张起来。大家不知出了什么事,纷纷向坝子里跑去。有人大声喊疤子,要疤子:“快关门!快关门!”疤子咣当把大铁门关上了,外面的狼狗仍在疯狂叫唤。
几个监工扭住一个人,在往办公室里押。有的抓胳膊,有的揪着头发摁头,有的踢腿。囚犯们互相问:“谁?谁?”有人小声回答:“像老毕。”
老毕从窑下出来后,见有一辆汽车在煤堆旁边停着,车上已经装满了煤。他没有去食堂吃饭,而是悄悄钻到汽车下面的阴影里。在阴影里观察了一会儿,见司机和两个装煤的人进了驾驶室,他才从车下出来,蹬着汽车轱辘,迅速爬到车上。他浑身上下都是黑的,跟一块煤也差不多。他想把自己混同于车上的煤,跟煤一块儿逃出去。汽车开动了,他把自己的脸贴在煤上,生怕露出了牙齿和眼白。他听见铁门打开了,心里跳得厉害,几乎连气都不敢出。只要出了这道铁门,再躲过狼狗,他就算逃出了魔掌。不料装煤车在门口停了下来,像是有人打着矿灯在车下车上检查。一道电光从他身上走过,又返了回来,最终还是停在了他身上。电光停在他身上时,他觉出电光热辣辣的,像是在烧着他的皮。直到这时,他仍没有动弹,仍抱有一丝侥幸心理。他甚至想,死了吧,死了也比在这里活受折磨强啊!然而装死是不行的,他还是被疤子发现了,疤子说:“有人,一个两条腿的家伙,下来!”
老毕想从车上跳下来,往大门外冲。由于车上的煤装得太满,太高,他一跳,就摔倒在地上,还没等他爬起来,就被疤子和把大门的人摁在了地上。
监工们把老毕押到管事面前,命他跪下。老毕不跪。疤子朝他腿弯子里踹了一脚,他的腿往前弯了一下,还是不跪。
管事说:“140号你不够意思呀,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就要走呢!”老毕不说话。
“你以为到了这里你还能逃出去吗?!”管事突然提高了声音,“说,还跑不跑?”
老毕的两条胳膊还被人扭着,他把身子拧了拧,还是不说话。管事说:“给他上刑!”办公室的门开着,好多囚犯都站在门口往里看,他们的目光都很惊恐。管事并不反对囚犯们站在门口看,他懂得杀鸡给猴看的道理。屋里有一炉煤火,火苗子红中带绿,燃得很旺。疤子把一把煤铲放在炉火里烧,一会儿就烧红了。疤子把煤铲抽出来了,举起来向老毕的脸上烙去。他大概要检验一下煤铲的热烈程度,往煤铲正面吐了一口唾沫。唾沫一吐上去,吱啦一声,冒起一朵白烟就干了。屋里弥漫着一股腥气。
老毕乱蹦乱跳,使劲把脸埋下去,又仰起来扭向一边。
疤子喊着:“放倒!把他放倒!不行,捆上这个狗日的!”
腥气弥漫着“二战”时期集中营里的残忍。
龙守旺也在门口的人堆里站着,由于紧张和激动,他全身僵硬,手脚都变得冰凉。他喉咙里还一下一下往上翻苦水,苦水里有一股刚喝下去的萝卜汤子味儿。他使劲往下压,才把苦水压下去,没有喷出来。
眼看老毕要被几个打手放倒,老毕这才说话,他说:“放开我,我自己烫!”管事竟同意了他的要求,说:“你自己烫也可以,自己烙的肉饼吃着香!”老毕把煤铲接过去了,疤子和几个监工纷纷退到一边。龙守旺和囚犯们以为老毕会和窑上的人拼命,把煤铲劈向监工、疤子和管事。然而,老毕一点反抗的行动也没有,他走到炉台边,把左手垫在炉台上,用煤铲的刃子向自己的小手指切去。连切带烫,小手指冒着青烟,一会儿就切断了。断掉的手指像一只活着的蚂蚱一样,一下蹦在地上。这回屋里弥漫的是烧人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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