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6章 那把匕首

睁开眼时吴伟在他旁边，雷洪在病床上，阳光斜照在他的脸上，也许是傍晚。他问吴伟他躺多久了，吴伟说现在下午四点多，十三个小时。雷洪想起身，坐起来，可浑身不听使唤，他看了一圈，他右手铐在床杆。

        “你还在麻醉状态，是不是一点儿都不疼？”

        “这是哪儿？”

        “省一附院，”吴伟说，“你昨晚差点儿死在看守所。”现在雷洪完成了葛蕾对他的第一个要求，离开看守所。他跟吴伟要烟，他手指没知觉，但是可以动。他看着中指和食指去夹过吴伟的烟，问吴伟：“你救的我？”

        “我怕彭海霖搞你，就安排人盯着你，不然你早没了。”

        雷洪费好大劲儿才抽上一口，烟灰攒了很长。吴伟端烟灰缸过来，雷洪的手麻痹而笨拙，不能自理似的。他苦笑道：“打了多少麻药？”

        “这得问大夫。”

        “我做手术了？”他问。

        “没有，但是你的脖子、肩膀、眼眶，加起来缝了二十五针。”

        他感觉了一下，脸绷绷的，可能被绷带缠着呢。吴伟不说没什么，一说他的确感觉全身都疼。他揭开，扭头看看肩膀的缝线，曲曲折折，如羊肠小道一般，摇头道：“这帮鸟人！”

        吴伟接过他的烟头掐掉，将烟灰缸放回窗台，屁股倚在暖气片上。

        “你知道他们让我认什么吧？不只是硝化甘油的事。”

        “我听说了。”

        “不是我干的，我不能认。”

        吴伟挠挠头，拽椅子坐窗前，望着雷洪：“真的不是你干的？”雷洪恼了，说吴伟当好刑警队队长就够了，一看就不是当律师的料。

        吴伟二十年刑警经验，听得懂他的玩笑，一个好律师会问当事人很多问题，所有与案件证据有关的问题，但独独不问“是你干的吗”这种问题，这会掉进包庇作伪证的陷阱。中国的律师没有知情豁免权。

        “但是，”吴伟笑声忽然打住，“是你干的吗？”

        “不是。”

        吴伟长吁口气，放松下来，回身把窗户打开，看窗外的夕阳。

        “怎么了？”雷洪问。

        “没事。”

        “我是要杀他，我也没瞒着你。但真不是我干的，我没杀成他。”

        吴伟叹口气，又转回身看窗外，说：“那就是真的麻烦了。”

        “什么麻烦了？”

        “他们在你家阁楼上找到了那把匕首。”

        一个年轻护士进来就抱怨，怎么病人醒了都不通知一声。吴伟摆摆手，解释自己也才发现。小护士拿根体温计要雷洪张嘴含着，转身对吴伟嚷嚷：“哎呀！你怎么还把窗户打开啦，想冻死谁呀！”

        吴伟抢先合上拉窗，可她还是请他出去。他把椅子归位，抄起呢子大衣。雷洪跟护士解释，他在调查我，别撵他啦。头一次出现这种要求居然由嫌疑人提出来，她愣了几秒，说：“他不是警察，调查你的警察在外面呢。”

        雷洪想她说的是彭刑警。她让他认真含体温计，不然高了低了算谁的。眼看吴伟从门口消失，雷洪拽出体温计，喊道：“上面是谁的指纹？”门合上了，又慢慢打开，吴伟露出半张脸说：“你觉得呢？”

        “啊？”

        护士把吴伟推出去了，将雷洪嘴里的体温计扯出来，重新甩了几下，要他这次必须认真。然后她就站在他面前盯着腕表。

        雷洪意识到自己又白痴了一回，提这种傻问题，不是他干的，出现在他家里，当然谁的指纹都不会有。他含着体温计，水银敲打着牙齿咯噔咯噔地响，恨不得把它咬碎。他在想是什么样的匕首，真是杀死潘义平的那一把吗？没有指纹可以证明这些，匕首不是到处都有吗？什么时候在那里的？他自首之前，还是自首之后？甚至是潘义平的死前还是死后？如果有人先谋杀潘义平，想栽赃他，完全可以先把匕首藏于阁楼，再用另一把相同的匕首干掉他，一箭双雕。那么这个人也许他和潘义平都认识，但是这个人可能没想到雷洪也要杀潘义平，或者干脆就不相信雷洪有勇气去杀潘义平。

        如果都是假象呢，只是彭刑警搞的鬼？按照他对他的“建议”作个伪证？可是，没必要做这种画蛇添足的事情。是梦遥干的吗？她杀潘义平的动机是什么？还是专业杀手干的？事儿利索了，没处查。但是，干吗陷害他雷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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