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8章 只有一种结果

现在是五点四十五分，雷洪一个人在病房，外面黑下来了。墙上有一面电视，对他黑屏好半天了。他把小护士叫进来，问她这电视是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她说，接着就看着他不动。雷洪说他的意思是他想看电视。她打开电视，没声音，也没遥控器。他还不如看她呢。他陪着小护士东聊西聊，脑子里一团糨糊。他还有一个人要见，记者。一个记者能有多大本事把他弄出去？差不多六点的时候他让小护士把记者叫进来，她出去转了一圈，倒是把吴伟队长弄进来了。吴伟说《法制晚报》的记者吃饭去了，问他要不要也吃点儿。他说好，吃什么都行。医院的饭菜都是清汤寡水，没味道。吴伟叹息，说以后进去了伙食更差。他犹豫现在的情况应该跟他说多少。算了，说多了反而连累他。吴伟说能请动葛蕾侦探，你的事情就有希望了。

        差不多六点十五分，记者进来了。一进门就抱怨官官相护，他在外面守了一个下午才熬到采访的机会。他摘下帽子和口罩，说他最讨厌进医院，什么病都可能被传染。吴伟叫人把清汤寡水的饭都收了，说他在外面，有事叫他。记者拉住吴伟，问能不能把雷洪另一只手也铐住，他觉着不安全。吴伟白了他一眼，摔门出去了。

        他坐下来，给雷洪看他的记者证。雷洪更加迷惑，这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合法身份。他把录音笔调音后，放在雷洪和他之间，说：“我们可以开始了吗？”

        “开始什么？”雷洪瞪大眼睛，半张着嘴，难不成还真要采访？他掏出一盒烟，抽出倒插的许愿烟，看似纠结了一下，递给雷洪：

        “抽支烟吧？”

        “不用，刚抽过。”

        “抽一支吧，这样你能放松一些。”搞不清状况，索性点上陪他唠。雷洪开始说他这个伤是同屋的犯人打的，但记者老想往行刑逼供上拐。想到彭刑警真不是什么好东西，雷洪就顺着他的话茬儿往下说，他说他没罪，那个姓彭的就往死里打他，他昏死过几次，最后一次醒来就在这里了。记者掏出相机，说拍两张照片。雷洪积极配合他拍照，并且虚构每一处伤都是彭刑警怎么打的。

        拍完照，记者拿起录音笔，颤悠悠地对着话筒说：“你……你怎么打开的？”接着就关掉录音笔，将相机裹在被子里，举起椅子狠砸几下。很闷的声音，不会招来门口的警察。掀开被子相机已经零碎了，他把存储卡抽出来扔在地上，剩下的碎零件一样样地摆在地上。然后他站起身拍拍手，对雷洪说：“烟灰要掉了。”

        雷洪早就看呆了，哪儿还顾得上抽烟？他低头补一口时更惊奇的事情发生了——

        这根许愿烟硬是抽不动，烟灰落下，一根烧红的铁丝从烟丝中显现出来。他抽出它，手指接触到铁丝时还有嘶嘶的声响。这是手铐的钥匙。

        六点二十分，雷洪假扮戴着口罩和棒球帽的记者模样离开，他想快走却迈不开步子，全身缝了二十五针。他感觉再快一点儿的话，整个皮囊都会脱骨而出。不能坐电梯，谁知道哪个买啤酒的警察刚巧和他同一梯。离厕所不远有个安全通道，下楼原来会那么痛苦。他撑着扶手两步一级。医院后门有辆宝马会一直等他到七点钟。就在三天前，正月初一，他如此想进警察局，他甚至认为警局比外面暖和多了。潘义平的死，多出来的刀伤，一把奇怪的匕首，他身上的二十五针，梦遥的“我恨你”——雷洪人生密度最高的四十八小时。

        他一定要出去，他与外界的距离只差最后一道旋转门。他明白转过这四十五度，等同于他申请了一张永久放逐令。有人会把他做成当场击毙的头号通缉犯，查不出真相他将含恨而亡，即使查明真相他也是瞑目而死。总之，出了这扇门，不管什么过程，等待他的只有一种结果——死无葬身之地。

        大门外斜对角停着一辆宝马，那是等他的。弯腰往车里钻时又是一阵钻心的疼。一个戴帽子的男人坐在驾驶位，见他进来，没说话，没动静，甚至都没看他一眼，直视前方指了指安全带，示意他系上。他一脚油门往西开。雷洪问他现在去哪儿，他不说话，面无表情。看他的样子估计比他大几岁，坐在驾驶位也能看出矮小精瘦。这是个什么样的组织，是彭刑警给他们卖命，还是他们只是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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