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9章 逃亡之夜

雷洪摇开车窗，大口呼吸久违的自由空气。路两侧的高楼从几十层一路低到三四层，后来就全都是平房，掺杂着化肥、猪饲料的广告。雷洪卸下安全带，提醒他：“我们已经出城了。”

        “我知道。”他依然直视前方说，“你把安全带系上。”

        只是个司机吗？可是比司机有腔调多了。

        雷洪说：“现在去哪儿？”

        “去跟你拿钱。”

        “你们这个组织有大夫吗？我全身缝着二十五针，你不觉着得先帮我处理一下这些？”

        “先去拿钱。”雷洪侧过来打量他，现在在国道上，他看看他能不能搞得动他，他一身西装，那种最老最土的款式，典型的车夫打扮，但有一点不同，就是气场。雷洪笑着问：“你不只是个司机吧，有名片吗？”

        他不说话，在道路右侧溜边慢行。

        “把你这个借我使使。”雷洪说着又摘下安全带，左手伸向他右裤袋，他一脚刹车，在雷洪向前倾的一刻，掏出里面的枪，对准雷洪的腿，慢声慢语：“钱在哪儿？”雷洪张开双手，要他放松，重新系上安全带，往后靠，告诉他：“莲塘，出租屋。”

        到莲塘时天已经全黑了。他依然耍酷，一语不发，拔钥匙下车。

        摸黑进屋找，远的时候他们相隔有一定距离，雷洪早就没兴趣使绊儿或是再逃跑了，反正钱对他来说用处不大，少个五十万没什么差别。况且看他的身手，就是雷洪身上一针没缝，也未必干得过他。

        雷洪蹲下来，掀起衣柜底的一块石板，把皮箱翻出来，他迅速上前，咬住电筒坐下来点钱。

        “箱子得留给我，”雷洪说，“银行的VIP箱。”他点点头，从左裤袋扯出一布袋把五十万装起来。

        装好钱他问雷洪去哪里，顺雷洪一段。雷洪反问他：“我是逃犯，你说我能去哪儿？”

        他顺雷洪一段，到了一个山头。

        下山的时候飘雪了，有点儿冷，一低头想起来，这完全是记者的行头，光这件马甲就能有一百个兜儿，而且都是空的。没有出租车过来，不断有长途货车从雷洪身边驰过。雷洪对着车灯挥舞着一百块钱。

        一辆东风停下来问他去哪儿，雷洪说哪儿都行，到有出租车的地方。车头就俩座位，副驾位倒班的司机呼呼大睡。胖子司机说，不嫌弃的话站后面吧。雷洪往后车厢一看，他们是运猪的，运活猪。

        躺猪群里反而暖活，个把小时就到市区了。雷洪拿出那张做招牌的一百块钱，胖子司机看他被挤得狼狈，说十块就行了。雷洪说他没零钱。胖子司机挥挥手说不要了。副驾驶那个司机还在睡。

        教堂大钟显示是九点半，这将是雷洪逃亡的第一夜。雪悄悄地停了。站在十字路口，看着红绿灯下面的岗楼，雷洪突然有了危机感，他猜没准儿此时他已经成为警务系统的第一号“人物”。现在不像前几年，犯点儿事就跟马加爵似的全中国贴榜，人人喊打。但警察肯定传开了，没准儿人手一张他的照片。刑警、民警，甚至连交警都能把他认出来。

        雷洪拦了辆出租车，让他带他去还营业的发廊。司机直奔粉红小屋。

        “不是这个，”雷洪跟他解释，“发廊，我要换个造型。”

        “晚上十点剪头发？”他固执地认为雷洪是害羞。教堂后街有个小店还开着，几个大工一脸怨气地等着老板宣布下班。领雷洪进门的小姑娘先给他洗了头，半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从监狱跑出来的，头发脏死了。

        大工给他个册子问他想做哪种发型。雷洪翻了一遍，说全是女模特，按照哪个参考？他说大同小异。在短发那部分，雷洪选中了一个，颜色再染红。快三个月没剪头，已经攒到十厘米长了。

        连烫带染忙活到十二点，这些大工很有意思，本身很抗拒老板对他们的压榨，可一旦干起活来，就是创作艺术作品一般认真。最后他审视了雷洪两分钟，说再长点儿就更有型了。雷洪照照镜子，嗯，再长点儿就成艺术家了。

        出了发廊雷洪寻思去哪儿过夜，就这么轧马路，被巡逻的歪打正着，他就是史上第一蹩脚逃犯了。家肯定是不能回，现在进网吧都得身份证登记，何况是酒店旅馆开房。洗浴中心不用实名，可那里连窗户都没得跳，万一被扫黄打非的撞上呢？

        他跟出租司机说去天赐良园，那里是他与梦遥的住处。下车后他远远看家里的窗，窗帘紧合，亮着小灯，梦遥还没有睡觉。谁知道那里面埋伏了多少个警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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