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6章 富豪被杀

火车是半夜到达吉安的。吉安火车站简陋。千年不动，万年不变的火车时刻表。这时候已经两点半，上面的表却是八点多。火车站对大家可称熟视无睹，作为这个城市的窗口，这个火车站又脏又乱又差，建在漂亮的大道上也是败絮其中。箱子在凹凸不平的水泥地上翻滚，扬起厚厚的尘土，葛蕾边走边捂住鼻子。这里的冬天跟南昌的冬天一样让人倦怠，只有接她的学弟小刘精神抖擞。他是吉安刑警，打了好几通电话邀请葛蕾过来，一来葛蕾可当作休闲，二来葛蕾可指点指点他手头的紧迫血案。路上他告诉葛蕾，公安局里领导很重视这个案子。被害人吴建豪是吉安数一数二的富豪，刚当选为人大代表，平时热心于公益事业，捐助了几所希望小学。

        车路过白天鹅大酒店时，小刘指了指这座灯火通明的建筑，说吴建豪就是靠承包这家酒店工程发的财。车在酒店绕了一圈，从旁边的一条小道穿过去，沿着河岸继续前行。河岸空无一人，却还亮着灯，灯柱下飘扬着建豪城建集团的旗帜。

        公交站台上，吴建豪公益基金的海报还没来得及撤下。葛蕾快速地扫了一眼这个夏天装扮的男人，白色真丝唐装，平头，表情和蔼，嘴角挑着笑。他被一群孩子簇拥着，手搭在他们的肩膀上，脖子上挂着粉色花环，背后金铜色的标语“建豪城建集团向吉安希望小学捐款100万元，孩子的希望就是建豪的明天”，斜穿过他的身体。

        被安排入住的宾馆对面，工地上依然高高竖立着建豪集团的标语：安全人人抓，幸福千万家。

        葛蕾问小刘，工人们都知道老板被杀的事吗？小刘说吉安没有南昌大，一顿饭的时间就传开了。

        送走小刘，葛蕾简单收拾了一下，躺在床上。楼下的大排档闹闹嚷嚷，在喧哗中葛蕾听见吴建豪的名字，很快被压

        下去。窗外，黑色的风凌厉地刮着枝头的枯叶。它们当中有的耐不住冷，一溜烟也不留地被卷走了；剩下的，都紧紧地抓住干枯的树枝，像是要死死地抓住空中最后一抹峥嵘的岁月。空调效果不佳，仍然感觉很冷，葛蕾把头埋在潮湿的枕头底下，身体蜷缩起来，度过了在吉安的第一个夜晚。

        翌日，葛蕾早早就起来了。为了方便出行，她穿了牛仔裤和旅游鞋。白天的吉安另有一番风貌，街上人来人往，葛蕾看见一个拿着限量版手提包的女人在和小贩讨价还价，露出胜利者的喜悦。这里的人打扮没规律可言，无法用一种风格定义，葛蕾觉得有点格格不入。

        早点摊坐满了人，葛蕾要了一碗米粉。卖粉的妇女推荐说，她家的汤粉出了名的好吃，以前吴建豪常来。

        一大早听到这个名字，葛蕾吓了一跳，汤汁溅在手上。妇女又给她添了半勺，说这锅鸡架和猪骨熬了一整晚的汤，是吴建豪的最爱。

        葛蕾装作无知地问，吴建豪是谁？老板娘大吃一惊，说吉安没有人不知道吴建豪，他是这里最有钱的人了。她用脚尖叩了叩地，“这片地他也买下来了，说是建购物广场，以后要我去大商场里卖米粉。”

        葛蕾故意吃得很慢，观察周围人的反应。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大约40岁年纪，穿着破旧的藏青色棉衣，像一个乡下人。他吸溜完粉，把碗狠狠地往桌子上一撂，油点甩在葛蕾的袖子上，“吴建豪这个王八蛋，坑了我们的工钱，他逍遥快活，我们却在为他卖命。”他一点一点吐出鸡骨头，“真恨不得杀了他。”

        早点摊忽然静下来，大家用难以置信的眼神望着他。卖粉的妇女仰起头，用油腻的袖套抹了抹眼睛，“吴建豪现在去上面快活了。”

        男人还是一脸愤怒，拳头落在桌子上，“去哪儿我也得找到他，两万块钱不能就这么赖掉。”

        “他已经死掉啦。”周围的人小声地提醒他。

        “死啦？谁干的？”他吓了一跳，抽回的手，落在膝盖上。

        卖粉的妇女背过身去洗碗，说话的人喝光了碗里的汤，砸巴着嘴跨上了摩托车。男人愣愣地看着，一脸惘然。

        回到宾馆，葛蕾一直在等小刘电话，手机却像坏掉一样，直到中午也没声音。

        她斜靠在床沿，打开电视。吉安电视台滚动播出着艺术品限量发售的广告，葛蕾看透了这套把戏。又切换到另一频道，放着多功能菜刀的广告，一个迷人的主妇被英俊的男人从后面环保着，一边切萝卜丝一边对着镜头微笑。镜头给了精美包装盒一个特写：爱妻牌多功能刀具。葛蕾跳下床记下刀的价格和型号。徐芊芊说过家里的刀钝了，得换一把了。

        轮番着看了几个频道的电视，索然无味。

        葛蕾问了前台小姐，宾馆离吉安公安局有一段距离，她推荐葛蕾坐门口的电动三轮车，并告诉她要还价到3块钱。葛蕾表示谢意地冲她笑笑，却发现她双眼通红，像是哭过。

        载葛蕾的是一个老汉，他说自己75岁了，葛蕾不相信。他说吉安的人都长寿，哪里像吴建豪那个倒霉鬼，才46岁就被人砍死了。

        葛蕾惊讶地问他是否认识吴建豪，他笑着说，吉安哪个不认识他？

        他的车拴了铃铛，车叮铃叮铃行驶在一条笔直的马路上，两侧都是装修过的店面，隔几十米就会出现“光明大道”的路标。

        “这条路是吴建豪领着施工队修的，是吉安最宽阔的马路。他用小轿车把市长接过来剪彩，剪彩的小姐是他亲自去旅游学校挑选的，她们站得可真直啊。1万响的鞭炮从街头炸到街尾，就在她们脚底下。”老汉绘声绘色地向葛蕾描述着。

        路过一间落下闸门的铺面时，老汉放慢了速度，车慢慢地滑过去。

        他指了指，“这就是吴建豪死的地方。”

        葛蕾迅速挪到右侧，看见紧闭的闸门上挂着一块锃锃发亮的牌匾：名人画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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