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4章 征信调查
现代人做每件事情都有目的，唱K是为了缓解压力，下午茶和正餐是为了交际，去健身房是为了身材，打球是为了健康……有没有一项活动是完全为了享受活动本身？永远觉得很忙，觉得每天的时间不够用、不够睡，每天都有很多事情等着去做，如果不去，这个世界就停转了。觉得只要花了钱就是理所应当的，消费社会已经把购买变成一条道德免责条款，只要花了钱，就可以心安理得。因为买下了这个东西，所以可以在任何时候毁坏、抛弃它，而不需要感到内疚。没有人把浪费和资源消耗当回事。确保自己可以随时被联系到，手机要24小时开机，网络通讯工具要第一时间在线，每半个小时刷新一次邮箱，每天要写一次博客。这一切努力都是希望自己能够随时被别人联系到、注意到、了解到，给自己制造出每时每刻都被人需要的幻觉。
“征信调查？”葛蕾问。
“我想委托你。”委托人回答。
这名委托人是名女性。从声音推测，应该只有二十多岁。
葛蕾今天的声音有点沙哑。她昨晚待到深夜，查阅吴建豪案件的卷宗。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是谁介绍的吗？”
委托人没有马上回答。她想说谎吗？还是犹豫着说了实话就会给谁添麻烦吗？或者……
“是临时起意的。”委托人回答道：“我昨天在天赐良园小区看到侦探社的招牌，突然起了这个念头，于是进去询问。你不在，侦探社的人说你出差了，要过段时间。但我等不了，于是我就到吉安来找你了。”
葛蕾轻轻地咳了几声。“有很紧急的案件？”
委托人摇摇头，没有回答。
“或是说只是你的一时冲动？”
葛蕾说道，站了起来。“请你回去。”葛蕾说。“知道怎么走吧？”
“可是——”
“请你回去。”
然而委托人却没有站起来的意思。“你不肯接吗？”
声音很微弱。她的声音从刚才就很细微，有时甚至听不清楚。或许她是对自己所说的话感到难为情吧。“那你为什么要听我说这些呢？”
葛蕾苦笑着说：“可是，我没有问你的名字。”
这是葛蕾的作风。她信任先报上姓名，再说明来意的委托人。反过来说，即使先说明委托的内容，却在签约之前都不肯透露姓名的委托人，她则不予理会。
来找的人太多了，如果什么案子都接的话，就算有三头六臂，她也根本忙不过来。
葛蕾说：“你委托的内容非常司空见惯。你认为自己的老公有问题,或者说是有别的女人，但这只是源于你内心对婚姻的不安全,或对自己的不信任。现实中,这样的故事的确很多。怀疑的信念是一种无形的力，这种力量可能会一点一点地创造出一种现实,最终让怀疑被证实。但也有可能只是你的无端猜测。而这些是不在我的侦探社事务承接范围内的，所以，很抱歉。”
葛蕾穿过宾馆房间过道，打开了窗户，楼下马路的喧嚣传进房里。
“你走出这个房间的同时，我就会忘了你的事，你的脸、声音、还有你的穿着——包括你所说的话。所以，你可以放心地回去。”
委托人依然没有起身。
“但是，把你对你老公的怀疑化为言语，告诉我这个侦探的内疚感，得由你自己承担才行。”
委托人站了起来。“你就不能再考虑考虑吗？”
“我真的很忙，没时间进行这种征信调查。”
委托人踩着脚步，传来开门的声音。吉安这间宾馆的门，每当开关就会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声响。
委托人的脚步声停了，传来声音：“你无论如何都不肯接吗？”
葛蕾回答：“只是路过看到侦探社的招牌就想到要调查自己的老公，这种女性我无法信任。”
委托人又将门弄出叽叽声。她似乎没有走出去的样子，她靠在门上，停在那里。
“如果考虑一天之后，我的心意依然没变的话呢？那样子你肯接吗？”
葛蕾保持沉默，但是委托人说：“那么，我会再打电话来。”
“不能用电话。”
“为什么？”
“因为太简单了。如果连再跑一趟都不肯，以为像叫外买，打通电话就可以解决，那么不到三天，你就会后悔作出了这个决定。”
委托人微微颤抖着说：“好的，我知道了。”然后她便走了。
即使只剩下一个人，葛蕾许久都没有回到沙发上。一会儿之后，她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回。
到了黄昏，小刘来了。小刘在访客用的沙发上坐下来。他是来与葛蕾沟通吴建豪案件相关案情进展的。田艳荣的前夫对她的现在一无所知，他们已经离婚3年了，大家各做各的，平常没有联系。她和吴建豪的关系不是很好，她在吉安建材市场的时候就有点看不惯吴建豪，前夫劝过她，说都在一个地方做生意，不要把关系闹得那么僵。她也不听，没给过吴建豪好脸。但杀人，前夫认为她做不出来，他们没什么深仇大恨，田艳荣只是心直口快，但不会跟人结仇。前夫还拜托小刘，如果田艳荣有事，孩子的抚养权他想要回来……
小刘说着，话音突然停了。
“喂！”葛蕾说。“说下去！”
“这有东西。”
葛蕾起身往沙发边走来。
“掉在沙发脚边，是耳环。”
小刘的声音稍稍柔和了些。“女人的东西？”
葛蕾冷淡地回答：“一个委托人。”
“从南昌赶到吉安、把耳环掉在沙发旁的委托人啊？”
“是啊。她很激动，连耳环掉了都没发现吧。”
“很激动？”
“是生气的激动，因为我拒绝了她的委托。”
“哦？”小刘深深地吐了一口气。“是不是我这边的案件耽误了你的侦探社业务？”
葛蕾笑了笑，“也不是完全这个原因，感觉这个女人有点神经质吧。”
“随你怎么说。”小刘笑道。“为什么拒绝？女人委托的事，应该不怎么棘手吧？”
葛蕾闭口不语。小刘仔细研究了一下手中的耳环后说：“她会回来拿耳环吗？这不是便宜货喔。”
“看那样子，不会来吧。她的衣着高级，像是穿惯名牌衣服的样子，不是那种挖出唯一一件好衣服出门的，是有钱人。和这个耳环一样的东西，至少还有一打吧。”
“两只耳环都掉了的话，就会死心，只掉了一边的话，会四处找，这就是女人。”
小刘说完站了起来。
“葛侦探，我们出去喝杯咖啡吧！新开了一家好店。”然后他接着说：“那个我帮你放在抽屉了。她会来拿的。”
葛蕾笑了：“跟你打赌也行，她不会来的。”
但是她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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