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3章 已经没有退路

走过的人都说，多圆的月亮啊，那殷红，真像凝固的血。红色的夜晚，沉重的令人窒息。

        查看关于他们第一次下手的审讯报告，王鹏是这么交代的：

        “2016年2月25号沸点夜总会开业，我跟杨毛毛挤在人群里。后来吴建豪出现了，身边围了一群人，我们没法下手。晚上11点，他从洗浴中心出来，我没敢立刻冲上去，趁着他跟人告别的工夫，在门口绕了几圈，想观察一下他有没有像传说中带着刀。绕到大门口的柱子时，保安把我拦下来，问我是不是要进去？我怕把吴建豪的注意力引过来，就向守在摩托车旁的杨毛毛使了个眼色，希望他过来解围。杨毛毛眼睛跟着一个露大腿的女人转来转去，没明白我的意思，只是不停地摆手。没办法，我只好胡乱做了几个手势，咿咿呀呀地装哑巴。吴建豪快要看过来时，我趁着黑飞快地跑回杨毛毛身边，示意该动手了。他递给我一个蓝色的尼龙口袋，里面装着一把新买的羊角榔头。

        “我知道吴建豪今天没开车，他是被一辆黑色小轿车接来的。我还知道他一会儿要去请人家，走路有15分钟的距离，我要趁这15分钟干掉他。我让杨毛毛把摩托车骑到前面路口等着接我，我跟吴建豪保持着10米左右的距离，隔一段就小跑几步追上他，再观察一下环境。他一直在打电话，没发现我在后面。有一对男女迎面走来，吸引了吴建豪的注意力，他把头转过来，我连忙闪到树后。我把锤子抱在怀里，开始感觉到怕了。我看他要挂电话了，把手掌的汗蹭了蹭，直奔他跑去。

        “没想到吴建豪会突然蹲了下来，我收不住脚，锤子顺着他肩膀滑下去。我们都吓了一跳，但他反应更快，一把扒拉开锤子，另一只手想抓住我。搏斗中，锤尖剐到了他的手臂，他胳膊上文身的地方划出一道口子，血一滴滴渗出来。他骂了句脏话，一把推开我。我愣了几秒，抓起锤子，拼命地往远处跑。我从来没跑过这么快，跑到路口，跳上了杨毛毛的摩托车。”

        葛蕾跟随小刘去吉安交通局调取了去年2月份那场事故的记录，摩托车因为超速撞到了路边的食摊，杨毛毛受了轻伤，手臂被灼伤。他带着委屈向大家展示了这片崎岖的疤痕。坐在后座被撞断肋骨的王鹏，整个月都躺在吉安骨科医院里。他没有医保，又是无证驾驶，只得让杨毛毛给蒋清芳又打了一个电话。杨毛毛回到病房以后，向王鹏转述了蒋清芳的话，“都快半年了，你们还没有办利落，这是我最后一次给你们打钱了。”

        听到这番话的王鹏，挣扎着给蒋清芳发了一条短信：事我们一定会办好的，钱你要趁早准备好，我有你的电话和地址，不想再多惹麻烦。他承认这条短信带着明显的威胁意味，在花掉10万块钱并且断掉一根肋骨后，这件事对王鹏而言已经没有退路了。

        警方判断，每次蒋清芳都选择同一家银行汇款，并且往来银行都是通过步行，那她很有可能住在科学大道附近。根据这个假设，警方又调取了附近几个路口的探头记录，终于发现蒋清芳在几个街区以外，拐进了名叫名门世家的住宅区。

        警方先是察看了小区的监控摄像头，确认了她是这里的住客。然后联系了房屋中介，发现她在三年前用田艳荣的名字租下这套公寓，提供的身份证复印件跟租下美容院的是同一张。这张身份证经公安部联网系统核实，是真实有效的，由此可以断定，蒋清芳是田艳荣的化名。

        紧接着，警方开始布置对蒋清芳亦即田艳荣的抓捕。

        小刘说警察推门的时候，田艳荣正躺在美容院的单间里。她吓了一跳，手紧紧拉着裹在身上的毛巾，却没有任何逃跑的意思。

        在大排档里，葛蕾问田艳荣是怎样的人？

        小刘见葛蕾有了兴趣，也振奋起来：“我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这女人坐在审讯室里很镇定，一点也不像谋划杀人的样子。我问她知不知道为什么叫她来，她说我怎么会知道？我就给她看王鹏跟杨毛毛的照片，她看的时候眼神愣了愣，但只肯承认这两个人帮她装修过房子。最后我说王鹏和杨毛毛已经承认是她雇凶杀人了，她这才感到害怕，语无伦次地说她没有啊。”

        “后来呢？”

        小刘抿了一口粥，呼出一口热气，“后来我给她播放银行的监控录像，还有汇款凭证和她手机号的通信记录，把王鹏的号码用红笔画出来。我忍不住嘲笑她，都知道换名字换手机号，就不知道存钱的时候换家银行吗？她感到被冒犯了似的，憋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虽然她没有立刻交代为什么要找人杀吴建豪，但我得到了一个重要线索，她曾在吉安生活过很长一段时间，还跟吴建豪在一个建材市场工作过。”

        第二天下着雨，葛蕾跟小刘站在吉安建材市场的门口，天气阴沉，风如刀背，一下一下剐着她的脸。葛蕾带来的保湿霜已经见底，吉安劣质护肤品的香味让她头疼，只能忍受着皮肤的干痒。

        建材市场门口贴出要搬迁的消息，海报被雨水浇湿，软塌塌地糊在墙上，周围的商户视而不见，依然在柜台忙碌着。

        吴建豪曾经的铺位闲置着，他没有转租出去，而是留作纪念，墙上斜挂着建材市场十佳商户的锦旗。据说这曾是吉安最忙碌的商铺，旺季，他不得不从麻壁镇雇了几个年轻人来帮忙。市场里的人提到吴建豪，对他的生意手段充满不屑的同时，对他的勤奋却赞赏有加，他们说他是建材市场里来得最早走得最晚的一个，上货也是亲力亲为。他有一次全神贯注地清点数目，没注意到货架上那盒倾斜的钢钉，是徐玉凤及时拉了他一把，才躲过一劫，他却对她大吼起来：“你是不是成心想害死我？”商户都知道他易怒的毛病，谁也没有吭声，只有对面铺位的田艳荣跳出来，责骂吴建豪的不识好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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