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疗伤
门口小厮被辛珂这副好似拖着残腿逃命的模样吓得不轻,以为是里头方才没谈妥,忙迎了上去,搓着双手笑嘻嘻道:“郡主,咱家先生脾气是差了点,不过也不是蛮不讲理之人,许是今日心情不好”
辛珂尴尬一笑,本来准备直接走人的,可这小厮倒是热情得紧,嘴上从见她出来就没停过:“我们先生一身才华却只囿于这一方戏楼,大家都觉着是埋没之举,况且那些陈年旧事啊,她早已看淡了,郡主如若能说服先生,也算是成了我们这戏楼内一大批人的心愿了唉。”
说出这话的青年小厮其实自己心里也打着鼓,本来早已听说这王府郡主恶名在外,可先前见她被丫鬟搀着说要来找沈雁冰赔礼道歉时,明眸中的坚定最终还是让他选择将此人迎了进来,此时更是忍不住吐出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
他生怕自己判断失误惹恼了辛珂,忙止住了话头不再言语,辛珂见这人表情真诚,便也不愿敷衍了事,笑着说道:
“你误会了,我与秋水先生谈得很融洽,先生已经接受了我的邀请。想来先生的表演精彩绝伦,到时候便能一睹风采,我这心里也甚是欢喜。”
小厮还没来得及露笑,一旁又有声音传来:“倒是从未见郡主说过此等夸赞之语。”
辛珂眸中闪过一丝惊讶,没想到这人居然跟着她出来了。
自从上次进宫面圣回来后,她连着好几天都没再碰见闻琏,白天她在府上转悠也刻意避开着往他所居之处靠近,却也偶尔会听见一些洒扫丫鬟面含羞色低声谈论着这位她们心中的玉面郎君,说他行踪不定,待在府里的时间极少。本来辛珂也乐得如此,她是个一向不把烦事挂心头的人,只要不见着这人,她可以装作再度失忆般忽略掉这位刻意留在家门口的神秘人士,每天开开心心过,花时间应付好当下。
可当她再次看到闻琏,这感觉却完全不同了。
她脑中不由自主回忆起几天前那场诡谲梦境,那人附在她耳边“好心”提醒着她,还说她身边有个怪物随时会要了她的命,这记忆带着令人不寒而栗的瑟瑟凉意吹得她心间发冷,虽然也不知那原身比喻得是否贴切,但要说起此时她周围最奇怪的人,当属闻琏。
避也不是,辛珂只当并未瞧见来的是何人,不转头便说道:“秋水先生是京中翘楚,自是配得上这番夸赞。”
一旁之人若有所思应了一声,又道:“所以郡主方才是为何见了我就跑呢?”
原本站在她面前的小厮许是察觉到这场面不宜多待,默默退回了一边,闻琏踱着步子出现在了她视线中,仍是那一贯的语气,却用仅两人可闻的声音轻轻问道:“我很可怕?”
可怕?可怕啊!可怕得很啊!!
辛珂在心里无声咆哮,抬眸瞥了他一眼,却发觉此人今日竟与往常有所不同,马尾高高束起,青丝如瀑有些许悬落肩处,多了几分恣意的张扬之感。
简单来说,怪好看的。
“啊好巧,闻公子也来这楼里听戏?”
辛珂驱走心头莫名生出的想法,莞尔一笑,却也十足僵硬。
“是啊。”闻琏眸弯如月牙,说,“方才确实是听了折很有意思的戏。”
本来并不清楚这人是什么时候出现在楼上看台的,如今一听她算是懂了,敢情先前表演才艺还有他这个隐藏听众。
辛珂忽然有些庆幸没有过早发现此人的存在,否则就那样在台上对视一眼,她估计能直接吓颤了音去。
“我看郡主脚踝像是受了伤?”闻琏说,“在下倒是懂一些医理,可以为郡主瞧瞧。”
辛珂讪讪,说:“没事,小伤而已不必劳哎你!”
不料那人早已蹲身下去,不由分说便拉过她崴伤的左脚,隔着不薄的一层布袜,他手心传来的却只有凉意。
奇怪,这人手心也是冷的,和上次的怀抱一样。
辛珂被自己心里蹦出的想法吓了一大跳,想起下马车那次的意外,脸庞不由浮出些淡淡红晕,然而仅停留了一瞬,便被脚踝处刺骨的痛意完全压了下去。
刺骨,是真的刺骨,她感觉自己的踝骨像是被人朝着反方向不轻不重扭了下,这剧痛来得猛烈,甚至令她被激出了些生理性的泪水。
“你!你确定是在治郡主的脚吗!”桃袂有些激动,却不敢上前直接将人推开,只得厉着声问。
“闭嘴。”
那人冷凝的声线仿若浸入寒潭,桃袂霎时没了声,只是眼神仍是满含担忧。辛珂视线恍然向下望,那人握住她左足却未有放开之意。
她皱眉,问:“闻公子”
闻琏望着少女踝足处久久未语,虽有布袜遮挡也不难想象底下是如何的红肿一片,他原以为辛珂只为装伤博取同情,可那人方才反应却是令他心下一滞。闻琏心里没来由生出些烦躁,那人足处因疼痛此刻正微微发抖。
他冷着声音说道:“郡主莫要乱动,否则您的脚会如何,在下也无法保证。”
辛珂只觉又是猛地一痛,闻琏松手起身时,面上神色多了些不明意味。
辛珂见过他这般表情,上次救下那溺水的三皇子后,这人也是这副模样。欲言又止,她感到脚踝处痛意正渐渐消散,待到再次触地时,竟真的恢复了正常。
“多谢你啦。”辛珂扬起一抹感谢的笑,这笑确实是她发自内心的,被这脚伤折磨了小半天,没想到闻琏真给她一下掰好了。
“郡主回府后,可于伤处冷敷,如此消肿得更快些。”他倒真如大夫一般冷冰冰嘱咐完,又道,“眼下已无事,在下便先回去了。”
桃袂忙着检查她脚踝处是否有异,一抬头便见辛珂正直直目送着那人疾步远去,顿了半晌,听见她终是不解着喃喃问道:
“桃袂,你说,他不是和咱们回一个地方吗?”
粉墙环护,游廊曲折,阶下密石漫成甬路,春岚端着盘做工精细的糕点正缓缓走。
她朝旁一扫,瞧见个身着宫服的小太监,走的却是和她一道的方向。
“小邓子!”春岚朝他喊。
小太监回过头,见是熟人,憨笑着挠了挠脑袋:“是春岚姐啊,竟在这儿碰上了。”
“你这方向……也是去娘娘宫里?”春岚停了步子,问道。
小邓子还是嘿嘿笑:“是啊。”
“那我可劝你别现在去,宫里来了麻烦,娘娘估计正在气头上,你去了可讨不到什么好彩头。”
小邓子一听,放低了声音小心问:“又是那位?”
“可不是么……”春岚惆怅地瞧了眼盘中糕点,“贵妃娘娘整日被这不知来路的家伙缠着,我这做奴婢的看了也跟着心疼,便指望这些糕点能宽慰娘娘一些了。”
小邓子语气咂咂:“春岚姐果真是处处为咱娘娘着想。”
春岚眼色转为严肃,朝着小太监又道:“小邓子,你且老实告诉我,你去找娘娘又是所为何事?未必是最近宫里又出了哪岔子的事儿?”
小太监面有为难,迟疑半晌终是说道:“岚姐姐,看在平日里你我交情颇深,我就告诉你罢……”
“前些日子……三皇子突然落了潭,我赶去时,竟瞧见他被那崇王府的郡主救了起来,后来我问他是如何踩上了湖面的冰块,他却无论如何不愿说,我一个小小奴才啥也不知,想着娘娘到底是皇子的生母,所以这便准备来告知了……”
春岚侧耳细细听着,脸上神色由惊骇渐渐转为疑惑。
“你这傻子……!”春岚低低骂他道,“你也知道自己只是个小奴才?这般骇人听闻的事情若是真被娘娘知晓了,你以为她能感谢你?”
“这……”
“且不说娘娘近几日脾性又差了些,你这般屁颠跑去说,不就是摆明了自己没能照看好三皇子?这事,绝不能告诉娘娘!”她语气飞快,复又问道,“皇子殿下现在可有大碍?”
“无……无碍。”小邓子被她这一番毫不客气的教导整傻了眼,结结巴巴回道。
“人没事便好了,殿下自己不愿说,你何必去干这自捅窗户纸的破事儿?”
小邓子思忖片刻,终是豁然露出一笑:“我明白了,姐姐说得极是!”
春岚没好气地一笑,又转瞬敛了神色,问:“你说殿下被谁救了?……郡主?”
“正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得很。”
春岚虽不得其解,仍是低声朝小邓子嘱咐:“此事……以后休要向任何人提起。”
别了小太监,她加快步子向黛璜宫赶。
镀金钿木装饰的宫壁衬出主人玉食锦衣的生活常态,春岚小心迈过门槛,里头一脸阴沉靠坐在软椅上的正是贵妃尹意欢。
“娘娘,奴婢从御膳房带了些糕点来,您尝尝罢。”
尹意欢不言,倒是一旁的青年男子呵呵笑道:“娘娘在宫里的待遇,倒叫我这做弟弟的也是羡慕不已。”
尹意欢眉头皱得更紧,忍着怒气嗤笑:“本宫可从未有过什么弟弟。”
“娘娘此言差矣,我是爹的儿子,您是爹的女儿,咱们不是姐弟是什么?”
“尹业,你千里迢迢从郢郡跑来,只是为了给本宫强调这档子破事?”尹意欢气极反笑。
这厢尹业翘起一腿,伸手拿起一旁的茶杯轻呷一口,毫不客套直言道:“郢郡郡守陈百川前些日子因着贪污罪被革了职,娘娘应当知晓弟弟我想要的是什么吧?”
“你想入仕?”尹意欢一双美眸几乎要在他身上盯出个洞来,“做梦!”
“娘娘前些日子没收到爹的信吗?不应该啊……”尹业语气疑惑,然而面上早已挂着得势的笑意,“我入不入仕,娘娘您可说了不算。”
尹意欢无声攥紧了拳,长甲深陷入掌肉中不多时便出现道道红印。
总是这样,自从这不成器的家伙缠上他们尹家以来,她便如同陷入了一场永无止境的梦魇。几次三番要她拿着自己拼来的前途替这人铺路,她只觉得恶心,恶心至极。
可再怎么不情愿,她也毫无拒绝的余地。
怒气蓦地盈满她眼眸,尹意欢拾起一茶盅便朝尹业砸去,气急攻心之下方向却偏了不少,与门框接触发出“嘭”的一声巨响。
茶汤四溅,她声音凄厉:“滚!你给本宫滚!”
尹业被这巨变吓得不轻,扭过头来神色厌恶也震惊:“你疯了?你敢砸我?”
“来人,把他给我赶出去!赶得越远越好!你这不要脸的东西!”
芳容早已没了先前端庄之态,尹意欢听见男人嫌恶地骂了声“疯婆娘”后匆匆离去,呆滞着神情陡然安静下来。
“娘娘……您没事罢?”春岚凑上前,却也不知如何开口安慰。
尹意欢笑得惨然,仍是不作理会,转身便入了内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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