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做客鬼家

“黄泉路尽头有一条河，叫奈何，来到奈何边，便是奈何桥。桥分三层，上层鲜红，中层玄黄，最下层乃黝黑色。愈下层愈加凶险无比，里面尽是野鬼。生时行善事的走上层，善恶兼半者走中层，行恶者就走下层  ”

“走在桥上层的鬼是少的，当日就只有老朽一位，因我已经被任命为城隍府的师爷了，故此免喝孟婆汤。走中层的是多的，川流不息桥两边一眼望不到头。走桥下层的鬼也不是很多，但稀稀拉拉总是可以看到有鬼从哪里经过。”

“走上层的孟婆会给你喝孟婆汤，由于当日没有其他的鬼，老朽特意请教了孟婆，问她不喝汤跳河里可不可以。孟婆说不可以，不喝她会硬灌。她还劝我不要做傻事，奈河桥下的水是流向地狱的冥水，下河的鬼最终会被冲进十八层地狱的积水井里，永世不得翻身。”

“过了奈何桥，会看到一边是个高土堆，这便是望乡台，另一边有块大青石，这便是三生石，只有走桥上层者才会见到望乡台和三生石，因为望完、看完就直接被阴役领着去投胎了。。”

“这走中层的鬼，直接分流去各地城隍、土地哪里报道，等待赎罪完毕，分配投胎指标，投胎前才喝孟婆汤。走下层的直接发往阎王殿，由阎王判断该下几层地狱。”

“大家都知道地狱可怕，其实可怕的不是刑罚，而是时间。第一狱以人间3750年为一日，30日为一月，12月为一年，罪鬼须于此狱服刑一万地狱年,即人间135亿年。第二层在此基础上加一倍，即人间540亿年。如此类推每一层加一倍，等到了第十八层，服刑时间2垓3192京8233兆9840亿年。”

有鬼心惊胆战的问道：“这是多久？”

“全宇宙的沙粒加起来也不够数。但是地狱有地藏王菩萨超度众鬼，如果真心改过自然会提前释放……地藏王菩萨当年收服花妖，也曾动过凡心，因此甘愿入地狱超度众鬼，被佛陀封为‘幽冥教主’，永守地狱。”

连华见先生已经讲完，似乎准备离开，他立刻上前问道：“老先生，小的我有一事请教。”

老先生转身，颔首示意其讲。

“如何辨识人鬼呢？”

“这个简单，人鬼不惧阳光。这鬼是人的魂，而魂最为畏惧阳光。有生人修炼意图成仙，那更是讲究避开日、月、星三光。其实谬已。据我所知，魂魄怕的是阳光里的紫外线而已。躲避月星光纯属以讹传讹。”老先生侃侃而谈：“咱们经常看到有些鬼，浑身溃烂，惨不忍睹，但依然苟延残喘，这就是被日光暴晒。有的是为达什么到目的强行跑到阳光下，有的是被人陷害，但不管是什么原因，这都叫逆天而行。逆天的鬼再投胎时，最多是虫豸蝼蚁。”

众鬼又是一片唏嘘。

连华接着问：“那人鬼是否要经过刚才你老人家讲的那一套程序呢。”

“我再教你个乖，人鬼必然没有经过黄泉路、奈何桥。”

连华闻言面上变颜变色。李六把这一幕尽收眼底。有鬼起哄道：“难不成这位老兄想去捉人鬼。”

连华强笑道：“那是当然，吃了他就可以脚踏阴阳两界了。”

众鬼喧哗道：“捉住别忘分我们一片。”

“痴心妄想啊，他早跑乡下了，却哪里捉。”

……

一个油腔滑调的声音传来：“吴师爷，你老人家又在讲古经了。”

老先生抬头一看，立刻笑了起来：“章班头，您今天值班？”

鬼群中走进一位穿官衣的鬼，有认得此鬼的立刻低头走了。有的虽不认识此鬼，见了官人，也都蔫溜了。不一时就剩下老先生、连华和李六。

“师爷，今天怎么这么好兴致在城隍府外讲经，”章班头笑着说，眼睛打量着连华。心想真是阴间多佞种，此鬼见了我也不闪避。

吴师爷陪着笑说：“这不是今日听审嘛，觉得不明，因此议论议论。”

“如何审案这都是老爷的事情，咱们下人、小民听着就是了。三人为聚，议论政事，你老人家应该晓得规矩的。刚我听到有人禀报说城隍府外有鬼聚集谤议，心想谁这么大胆子。特意来瞧瞧。一看是你老人家，听说您已经有了投胎指标了，就别惹事情了。”章班头板着脸说道：“这要让人禀到老爷那里去了，不仅是您，我们当差的也少不了一顿板子。”

吴师爷陪着笑，拱手施礼，说：“老朽一时糊涂，有赖班头周旋。”说着把一张阴钞塞给章班头。

章班头一挥手又给他塞了回去，笑道：“咱们一个衙门共事多年，以前是靠着您老在老爷面前周旋，我们才少挨了许多板子。人情还是有的，不至于这么快人走茶凉。你老赶紧回去吧。”

吴师爷忙不迭的道谢走了。

李六见鬼都走光了，上前一步，暧昧的笑着说：“姐夫，今日您值班。”

章班头看了李六一眼，板着脸严肃的说：“是你呀，这是什么地方，岂容乱攀扯。还不速速离开。”

李六碰了一鼻子灰，示意连华跟他离开。李六带着连华快步向前走，待到转弯之后，李六向后看了一眼，发现看不到城隍府广场了。

放缓了脚步，怒喝一声：“什么东西。”

连华一惊，随即明白他在骂章班头。

果不其然，李六继续骂道：“穿着鬼衣就是鬼了，呸，鬼都不如，下九流的职业，娼妓都不如，”

连华奇道：“你怎么骂的这么狠？你姐夫？”

“啊，呸，”李六跳着脚骂道。

随即他有笑道：“这下流胚子如何配的上我姐姐，我姐姐花容月貌，倾国倾城。”

连华心想，你姐姐不过娼妓，人家班头是公务员如何配不上呢。是你们高攀不起吧。其实这是连华想多了，阴间还承袭旧例，这阴役社会地位确实不如娼妓。很多鬼家嫁女，一个条件就是不找阴役，而很多家庭的鬼儿，饿死不当衙役，这是比喻了，鬼只会饿的难受，不会死。主要是鬼役们太遭鬼恨。

当然现实凡间不同了，衙役摇身一变成国家公务员了。

李六看到连华似乎不明白，笑道：“你不了解阴间。这脏班头是壮班的班头，负责城内治安，黑的很。以后你会慢慢了解的。”

两人慢慢向前走着，拐进一条小巷。李六开心的说：“这就是胭脂巷，我从小在这里长大。看着狭小，小门小户，其实两边大门内的琴台楚馆往往占地好几亩。”他看着连华质疑的目光，补充道：“毕竟这不饭店，不属于吆喝的买卖。电视上演的是错的，伎馆的老鸨子、龟奴跑大街上呦呵，那还得了。”

连华一听想来也是，不管地方官员心再宽，社会风纪还是要管理的。

很快他们来到一扇小门前，李六笑道：“我家是单凤楼，不比那些名苑，见笑。有机会我带大哥去旁边的‘月明楼’那里面不少欧美的妙龄少女，让人叹为观止。”

连华一时之间也不知回答好还是不好，只得笑了笑。

李六上台阶轻轻扣动门环，连华注意到他扣三下停一下再扣两下，想来是扣门暗号。果不其然，里面的人没有问，就打开了院门。

李六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口中说：“大哥请进。”连华也不客气，迈脚就进，眼角瞄见开门的似乎是个小女孩，约莫十一二岁，怯怯的站在门侧。

进院后，儿中听到小女孩低低的惊呼声，还有李六污秽的话语：“死妮子，就是不肯长大，惹的六爷兴起，强行上了你。”

连华一皱眉头，这王八蛋还真是个流氓坯子，刚才想来是这个禽兽调戏那小姑娘的话。他初来乍到，也不愿意生事，咽了口吐沫。打量起四周。

一座精致的小院，正房三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全是青砖黑瓦，粉白的院墙。院中一口鱼缸开放着莲花一只，侧边斑竹一簇。看上去舒适清雅。谁成想这里却是做皮肉生意的所在。

李六几步跟了过来，

低声说道：“我姐姐白天休息，咱们去西厢房叙话。”说完扭头对刚关好院门的小女孩吩咐道：“斟两碗茶来，再去给我们弄两壶酒，几个下酒小菜。”

两人来到西厢房，进去后连华打量，后墙一幅水墨山水画，清新朴茂，恬静生情，淡墨浓笔，修竹流水之中显露出幽怨气。

靠墙一张八仙桌，两侧各一把太师椅。李六见到连华在看画，笑道：“没想到连大哥还懂画，这是我姐姐花的，还望指点一二。”

连华尴尬的说：“我完全不懂画，只是看着幅画透出一股凄凉，所以多看了几眼。哪里谈的到指点二字。”

李六把连华让到主做，然后自己就坐。刚一坐定，女孩用托盘端进来两碗茶，摆好后退出。

“大哥说不懂画，却从画中看出凄凉，岂不怪哉。”李六噙了口茶，说：“我虽说也读过几年书，都是瞎混，看画只是觉得好看，却品不出味道。我姐姐总笑我是有文化的粗人。”

连华笑道：“我是瞎说，见笑了，见笑了。”说罢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客气的说：“茶不错。”

“我姐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里经常接待达官贵人，人家喝不惯次的茶叶，每次往往先让奴仆把吃的喝的送过来。”说完叹口气，怒道：“也有脏班头那样的无赖，鬼东西纯属官痞。”

连华一转念，问道：“来白玩吗？”

“是呀，我也是无能，才会被人家欺负，”李六郁闷的说：“我干爹投胎去了之后，这个脏班头立刻上门，说我家有个婢女，”说着他朝门外一努嘴，说：“就是刚才那个田田小丫头。所以不能算单凤，必须按照一般伎馆缴份子钱。”

“那摆明就是讹诈我们，按一般伎馆交钱，我们不仅没得赚，还要倒贴。不得已又是送礼又是请客，最后他好歹松口，说每月白玩四次。我们也只得忍了。”

婢女田田倒是麻利，不一时端来一个托盘，上面四个凉菜，两壶酒，两副食具。很快摆好，迅速退了出去。

李六一双色眼一直在她身上打转。等婢女出去后，说道：“养这个小婢真是折本，快二十年了，竟然一直不长，真是邪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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