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把酒谈心

李六给两人斟满酒，然后举杯祝道：“今日大哥仗义，赶走了哪几个泼皮，小弟甚是感激，来小弟敬大哥一杯。”

连华连忙举杯客气道：“些许小事，何足挂齿。”

两人干杯，李六再次给两人斟满。

李六一边让菜，一边说道：“大哥初次来到阴间不知有何打算？”

连华一时默然，不知如何回答。他最开始是有个主意，想先四处瞧瞧。但似乎是馊主意，没考虑自己的吃住问题。没办法说不得今天就得露宿街头了。

“小弟有个办法，”李六见他沉默不语，心中便猜出九分来，他说道：“小弟我呢，其实管着一街两巷，我看大哥有勇有谋，不如暂时栖身小弟这里，小弟有个为难招窄的小事，请大哥给我帮帮忙。”

连华闻听有地方住，确实有些心动。但想到刚才李六一身市侩无赖的样子，确实又不愿意寄居在他手下，再如何自己也不大可能去帮他欺负鬼，这种无赖恰是自己最为厌恶的。

李六心机活泛，看到连华默不作声，接着说：“先暂住一时，小弟确实十分佩服大哥。我那些手下全都是无赖子，我倒是愿意与大哥这样的鬼结交。如果大哥有了高就之地，大哥便走无妨，兄弟绝不阻拦。”

话是拦路虎，衣是瘆人的毛，人家讲话客气自己如果不识抬举太不够个鬼了。

连华最是吃捧的，他知道自己的毛病，但改不了。李六一句句大哥喊的他甚是高兴。他说道：“我哪里有什么本事，兄弟你愿意收留我，真是求之不得。”

但他心中打定主意，确实无论如何不会帮他欺负鬼。如果有鬼欺负他自己到可以帮忙。这主意打定，心情顿时开朗。

“如果兄弟有用的到我的地方，我尽量周全。”连华举杯说道。

二人干杯，边吃边谈。

连华想起一事，问道：“我加入兄弟的帮会，是不是要改称兄弟老爷？是不是有个仪式？”

李六呵呵笑了几声，说：“称呼老爷不必，我这是小帮会就十几个鬼手下，大家都叫我六儿。至于仪式那是老例了，早不搞了。以前拜关公，这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难不成想要一身正气的关老爷保佑我们捞偏门、欺压良善或者去贿赂阴吏？”

“至于义气？这阴间早早没有了。任何帮派成员来去自由，一日没好处分就会散伙。当老爷的上午被抓，下午就有兄弟去分他家产，抢他妻妾，这种事也不新鲜。兄弟们就信一句名言：天下财，天下鬼得而分之！”

“弄到阴钞才是真的，才可以去买投人胎的指标，其余都是假的，投胎前喝一碗孟婆汤，下辈子谁还记得谁呢？”

连华听得下巴都快掉了，不过细一琢磨，也是，阴间不过是个中转站，鬼鬼着急去投好胎，只有阴钞是真的。

“有点残酷，和大逃杀一样。”连华说了一句。

“说的太对了，就是玩不死的大逃杀，弱者永无止境的受苦。”

两人又干了一杯。沉默良久，都在忙着吃菜，连华确实饿了。吃的半饱后，李六问道：“我想请问下大哥，你似乎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如何来的阴间。”

他问完即便后悔，问的太直了，应该喝一壶之后再问。

连华支应着说：“当时吓得昏头昏脑不记得了。”

李六举杯，二人再次干杯。李六说道：“都说流氓是五毒俱全的鬼，其实兄弟我只有四毒。”

连华好奇的问道：“四毒？兄弟你少了那一毒?”

“少了赌，我绝不去赌！因为我们姐弟幼年就是死在赌上。我们生前家父嗜赌如命，先是把我妈抵给别人，然后又准备把我们姐弟卖掉。姐姐带着我跑了出来，不成想就死在外面成了鬼。”李六哀伤的说道。

连华安慰道：“已经如此了，别再难过。现在你不赌岂不大好。”

“那倒是。那时我们在阴间终日饿得发晕，义父见我姐姐是个美人坯子，就收留了我们。请鬼教授我姐姐琴棋书画，我们自然晓得他的主意，家姐提出要求，要义父送我去学堂。可惜我不成才，辜负了姐姐期望。后来义父靠姐姐赚钱，最终得到投胎机会，才把这里交给我们俩了。”

“我文不成，只好去加入帮会，这几年算是有点起色。但赚的钱都被黄老爷和阴役勒索去一多半了。我之所以借黄老爷的钱，就是那次分给我们畜胎，只得借钱行贿，才摆脱做畜牲的命运。”

李六说的眼中泛起泪光。

连华也听得伤心，他劝道：“老天总得给条活路，我看兄弟聪明的很，一定可以成大气。而我比你只怕还不如，自己莫名其妙的到来阴间。”

“哦，我看大哥年纪不是很大，一定是出来什么意外吧。”李六关心的问。

“其实我也稀里糊涂的，怕讲不清楚。”连华犹豫着说道。这个到是真的，他直到现在也是如坠梦中。

“刚才小弟给大哥讲了一大堆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李六说道：“大哥讲讲如何来到这里的，兄弟也来了几十年，总是有点经验，可以给大哥分析分析，出出主意。”

说完两人再次干杯。

连华暗想，也是，也许自己一直不明白的事情，李六在阴间呆了这么多年，可能一听就明白。至少让自己成为明白鬼。

连华说道：“如果兄弟不嫌弃我啰嗦，我就讲讲。我现在在阳间做保安。原先也上过大学，后来下岗，跑了跑杂七杂八的生意，终究不成。只得去做个小区保安。这一段时间是值下午五点到凌晨十二点的班。那天到了晚上九点多，心里突然发慌，一门心意要回家。一起值班的老钱看着我突然满头大汗，觉得不对劲，也要我去医院看看。”

“我急忙请好假，去车棚一看，电瓶车又坏了。当时心中猫爪的一样，一门心思要回家。甚至都没想过要去借同事的电瓶车。”

说道这里他沉思起来，是呀，当时为何急成这样，几乎可以说是心慌意乱。具体为何烦躁又不知道。

李六问道：“后来呢？发生了什么？”

连华回过神，说道：“我就走路回去，结果真是慌不择路，把一个女人撞倒了。那女人崴了脚，站不起来，我去拦的士，准备送她去医院。结果半天也拦到一辆。”

“真是奇了怪了，那女人不停喊痛，周围人又起哄，我准备打电话叫救护车。结果那女人说医院不远，要我背她去。我就背着她喽。”

“唉，倒霉的话，坏事就立刻组团来找你麻烦。”李六叹气说道。

“这倒是的，我背着她走了不大一会，她说我背后出太多汗，她被汗熏的喘不过气，要我把她放下，等我汗干了再继续背。哎，老哥我都是不知道该发怒还是该哭。我找了个长椅放她下来，自己也坐着歇歇。歇息一会我去买了两瓶饮料。”

“她一喝饮料又说脚踝感觉好多了，不用去医院，叫我就在这里陪她坐着。一看她没事了，我心里那股要回家的想法立刻涌遍全身，就与她告辞。结果她说，不行，很有可能是脚踝骨头裂了，我不能走。”

“我当时思酌，可能她想要点钱。我就提出来，看给她多少合适。出乎预料，她说不要钱，就要我陪她坐一会。我自然不干，就去背她，准备去医院。结果还没碰到她，她就说，我敢再碰她一下，她就喊救命。我顿时没脾气了，撞上人，再来个调戏妇女，那我可受不了。”

李六再次举杯，两人干了。连华看了看，第二壶也已然到了几杯子。这一斤一壶的酒，他们每人不知不觉已经喝掉七两了。李六见他沉吟，立刻问道：“后来呢？”

“我只有陪着她闲聊了，东家常西家短，一个蛤蟆三个眼，上到世界局势，下到地铁修建，无所不聊。我也没记住太多聊的内容，只知道她在一个单位的人力资源部做事，没老公也没儿女，是个老姑娘。怪不得没人和她一起散步，闲的无聊找我聊天。”

李六好奇的问道：“这女人有多大年纪？”

“四十多岁吧，挺漂亮的，很有气质，一看就是单位里的闲人，很能聊。”连华回忆了一下说道。

“哦。”

“我开始是想急着回家！聊一会就说要走，她马上捂着脚踝耍赖，没办法，索性就陪她聊就是了。一直从九点多聊到快十二点。她突然说，不早了，要回家睡觉了。然后就这么走了。弄得我倒是不知所谓，在哪里又坐了一会，才明白刚与一个神经质的老姑娘聊半宿。”连华说完呆呆发愣。

“没了?后面没别的事情了?”

“后来我就回家啊，家里没事，我老婆和女儿好好的，都睡觉了。”连华说道。

“没事发生，你如何到阴间的?”李六笑了，说道：“不可能！”

“奇怪的就在这里。我第二天醒来，第一个奇怪的事情就是我老婆自己去把女儿送去上学了，以前从来都是我早起送孩子。第二个怪事就是，如果我不对着我老婆大声说话，她就注意不到我。这让人受不了啊，不是那种故意忽略。开始我以为是她不晓得生什么闲气，后来越看越不对劲，她是完全注意不到我。”

“我郁闷至极，出门在小区散步，娘的，原来熟悉的人都把我当空气了。我不晓得该怎么办，就去我父母家，我父母倒是没什么异常，和我聊天，做饭我吃。”

李六插话问道：“那你父母多大年纪？”

“八十多了，”连华想了下说：“一个八十二，一个八十五了，应该有了。”

李六没说话，只是眼珠乱转，似乎若有所思。然后李六又问：“再后来呢？”

“老在父母家也是无聊，就去单位了，结果里面的人一个也不理我，和他们说话，要扯着嗓子喊。自己也觉得无趣，就跑小公园坐着，坐在那里我想清楚了，估计自己死了，只是忘记了如何死的而已。然后就遇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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