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老房子
想必清理门户,绝非易事,桑无枝这是在找帮手,鱼藏在他脸上看到了志在必得的笑。桑无枝好像很笃定白慕鱼一定会同他一起去天道观。
自从莫名其妙的来到这个世界,鱼藏就一直心安理得的享受着白慕鱼对自己的好,因为她知道白慕鱼会一直待在自己身边,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更不用担心白慕鱼会离开。
但是现在
鱼藏慌了。
她紧张的看着白慕鱼。
白慕鱼则将脸别过去,望着尸胡山的方向,装作不在意的说道:“人死万事空,一个老房子而已,拆了便拆了吧。”
话虽如此,鱼藏却能感觉到,他风轻云淡的口吻里有着压抑已久却又无处释放的悲愤。
鱼藏从来不否认,也懒得掩饰自己的自私自利、贪生怕死。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至少是她的天性,她向来不多管闲事,因为她懒,懒得管,更因为她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自己事都一团糟,那有能力管别人的事。
但是现在她竟然很想管一管白慕鱼的事。
不自量力!
但她乐意。
“等一下!我也要去。”鱼藏对着众人喊了一句,几乎没有过脑子,也不需要过脑子。
桑无枝和老头面面相觑,搞不懂她在发什么疯,之前死活都不肯去,怎么突然就改变主意了?
女魔头鱼浮树敌无数,身为她血脉相连但一点武功都不会的亲妹妹,鬼知道有多少想杀她的仇家,如果鱼藏不去天道观,白慕鱼怎么可能放心丢下她一个人……
虽然这么想多少有点不要脸,但事实就是如此……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去吧。
鱼藏跑到府中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行李,背着小包袱转身欲走,却一下子撞到了白慕鱼身上,猝不及防的扑进了他怀里。
这样的好机会,岂有放过的道理,鱼藏毫不犹豫的丢掉手中的包袱,双手紧紧的抱住白慕鱼,脸红心跳的暗暗吐槽道:这是什么狗血……啊不!唯美浪漫的名场面,麻烦这样的剧情多来一点,最好是怎么狗血怎么来,我可太喜欢了……
可惜她高兴不过半秒,白慕鱼就将她推开了。
鱼藏意犹未尽的将地上的包袱捡起来,瞧了一眼低头不语的白慕鱼,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是强抢民女,逼良为娼的恶霸……
“小掌门为何突然改变主意要去天道观?”一反常态,白慕鱼主动问她。
因为你想去啊!笨蛋……
但鱼藏怕他多想,漫不经心的随口说道:“因为……因为他们都走了,我自己在这多无聊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下定决心要去后,鱼藏反而没有什么顾虑了,再说了神道大人又不认识她,到时候躲着点不就好了。
一行人刚要出发,一个黑影忽然窜了出来,憨爷坐在府邸的门槛上,弓着腰抿着嘴,在门口两座威武雄壮的石狮子的衬托之下,鱼藏感觉他好像一只发育不良的小猫。
这只小猫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但又不肯说话,目不转睛的看着她。也没有哭,眼睛却湿漉漉的,又红又肿。
在那一瞬间,鱼藏恍惚间觉得自己好像是狠心抛弃孩子的恶毒女人。她有点心疼,蹲在憨爷面前,摸了摸他的头,安慰道:“憨爷乖,姐姐出去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你在这里等着姐姐好不好?”
憨爷好像突然受了什么刺激,浑身颤抖,蹭的一下站了起来。鱼藏被他吓了一跳,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上。
憨爷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终于冷静了下来,伸手去拉鱼藏,却又害怕地缩了回去,还向后退了几步。
鱼藏坐在地上呆呆的看着他,他的脸痛苦的皱成一团,目光涣散,时而恼怒,时而慌张。双手握拳,指甲穿透皮肤,扎进手心的血肉里,血慢慢地渗了出来,他好像没有知觉,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握的更紧。
他在生气,这孩子……别看他整天表面上乐呵呵的,实际上心思最敏感,连生气都小心翼翼的,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得罪了什么人……
怕自己再次被抛弃……
最后还是白慕鱼将鱼藏扶了起来。
“你没事吧?”
鱼藏哭丧着脸回道:“没事,就是屁股疼。”
桑无枝沉着脸走了过来,憨爷怕得要死,他太瘦了,鱼藏都能看到他脸上凸起的青筋,因为恐惧而激烈的颤抖。
鱼藏忍着疼拦住桑无枝。
“没事,没事,那个不早了,咱们快走了。”鱼藏说着向后瞅了一眼,发现憨爷还傻愣愣的站在原地,她对着憨爷挤眉弄眼的暗示道:“走啊!快走啊……”
可憨爷就是不走。
桑无枝问他:“为何不走?”
憨爷像做了坏事被当场抓住的孩子,低着头,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袖子回道:“你打我吧!”
这话把桑无枝逗笑了,“为什么要打你?你碰都没碰她一下,是她自己太笨摔倒的,关你什么事?”
“哎?你这话……“鱼藏想了想,发现他说的还挺有道理的,“好吧,你说的对。不是,那你刚刚沉着脸干嘛?我还以为……”
“还以为什么?以为我要打他,咱不是这么不讲理的人。”桑无枝说着绕过鱼藏,走到憨爷面前。
桑无枝这人出了名的阴险狡诈,鱼藏不放心的问道:“那你想干嘛?”
他看着鱼藏反问道:“小掌门不打算带上他?我看着还挺乖的,带上应该也不碍事吧。”
早说啊,鱼藏长舒一口气说道:“行吧。”
尸胡山离苦县并不远,但因为鱼藏不会轻功,也不会骑马,屁股上还带着伤。只能坐在驴背上,慢悠悠的赶路。
但鱼藏也没有闲着,一路上都在重复着念叨一句话:千万不要招惹天道观里看门的老头,千万不要招惹天道观里看门的老头,千万不要招惹天道观里看门的老头……
最后驴都听不下去了,鼻子里冒出两团白气,撅着屁股,将尾巴甩得高高的,要不是鱼藏躲得快,差点就甩到她身上了。鱼藏这才终于闭上了嘴巴。
一行人走的极慢,三四个时辰的路程,他们一直走到天黑看不清路才来到尸胡山。
一入尸胡山,明显感觉到荒凉,别说有什么旅馆了,就是普通人家都没见到几户。
偶尔在路旁见到几户人家,都已熄灯了,屋内传来阵阵鼾声,房子主人正身处梦中。他们不好意思打扰。
白慕鱼说如果陈叔也是之前桑无枝提到的那位种菜老农,如果他的老房子还没有被拆,应该可以暂住一晚,虽然那房子应该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但好歹能挡一挡风。
众人商量了一下,一致决定先在陈叔的老房子里歇一歇。
于是继续向前赶路,这次是往山上爬,曲曲折折甚是难走。
鱼藏累得呼呼喘着粗气,在前面领路的白慕鱼终于停下了脚步。她抬头一望,心凉了半截,房子已经被拆了。
虽然天黑,但借着月光依稀能看得出,在她面前的是一大一小两间用土垒成的房子,屋顶上盖了一层茅草,不过大半都已经被风刮跑了。外面是用木棍围起来的小院子。
土墙上长满了草,夜间湿气重,宽大的草叶上结满了露水,小一点的那间房子已经被人拆了一半,墙角的小木床被倒塌的土墙砸得扁扁的。
鱼藏看了一眼白慕鱼,发现他也在一声不吭的看着那张被压在土堆里,扁的不成样子的小木床。平日里清冷的眉目间,蓦然升起一股想要杀人的怒色,很快又被他压了下去。
鱼藏默默的走到旁边那间稍大一点,但还没有被拆的房子前,试探性的推了几下,老旧的房门发出吱吱呀呀的怪叫声,奇怪的是,门并没有锁,却打不开。仔细一看,竟然是在里面被反锁了。
屋里有人!
白慕鱼走了过来,神色已经恢复如常,冷冷的、木木的。
他一脚将房门踹开,两块早已辨不清颜色的门板,在刺耳的长鸣中,从门框里脱落,直直的倒了下去。
“哎呦!救命啊……”碎成好几块的门板下面传来一声气若游丝的呼救声。
众人赶忙掀开门板,竟然发现下面躺着一位面色惨白、一脸病态的白发老头
鱼藏手忙脚乱的将他扶起来,“对不起!对不起……我们不知道门后面有人……”
白慕鱼也跟着道歉:“吕爷爷对不起,我以为是观里道士在屋子里,所以就……对不起。”
那位吕爷爷刚要说话,却不停的咳嗽起来,咳得嗓子都快哑了,才手捂着胸口停了下来。
鱼藏在一旁看的提心吊胆,替他捏了一大把汗,万幸啊,人居然没事。
吕爷爷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颤颤巍巍的摸索到桌旁,颤颤巍巍的将桌上的半截蜡烛点亮。
借着微弱的烛光,他那双秽浊不清的老花眼眯成了一条缝,对着白慕鱼左瞅右瞅,端详了变天,问道:“是陈老汉家的孩子吗?”
白慕鱼点头回道:“是我。”
“哦……”吕爷爷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孩子,你莫要生气啊,观里的道士是实在没有办法才……你也知道,那女帝有多……哎!不提也罢。自打陈老汉死后,你就走了,这么多年都没回来过,我们想着反正这房子也没人住了,空着也是空着,房子下面是一块难得的沃土,拆了之后,再翻一翻土,来年兴许能种点庄稼,没想到你又回来了,孩子,对不住啊……”
白慕鱼沉默了片刻,强压着怒意回道:“我的那间屋子拆了也就罢了,但这间谁也不能动。”
吕爷爷又咳了几声,连连点头道:“好,好,不动,你放心绝不乱动,我回头……”
他话还未说完,老头突然冲了进来,端起桌上的蜡烛,放在他面前。
吕爷爷苍白的脸色,被跳动的烛光映得通红,却不见一丝血色。
老头死死地盯着他,阴狠的眼神里倒映着忽明忽暗的烛光,嘴角不自然的颤抖着,右边空荡荡的袖子耷拉在半空中,尚存的左手狠狠地掐着他的脖子问道:“你是吕清一?”
鱼藏心中一惊,暗道:“不是吧!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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