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再进天牢

吴大佛整个脑子都是懵的，眼睁睁看着翁同龢被当场摘了顶戴，脱了官袍，拉了出去，自己也被两个侍卫拖出宁寿宫，扔到了天牢里去了。

        路上被北京十一月的冷风一吹，吴大佛终于清醒下来了。在他看来，这就是权谋争斗。自己帮皇帝争取权力，碍着太后事了，所以自己连带翁同龢都因战事失利而连带打击了。不过，太后就不忌惮自己的天使身份吗？所以，太后应该只是敲打敲打自己一下而已。

        所以，当吴大佛来到天牢的时候，又恢复了姿态。牢头说：“呦，天使大人又来啦。”

        吴大佛说：“是啊，又来住几天。”

        牢头让狱卒打扫了一间牢房，然后换了一床被褥，吴大佛便睡下了。

        第二天，牢头对吴大佛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大人物呢，不懂打仗还乱指点，这北洋水师都被你给害死了。”这一天牢头都不给吴大佛东西吃，快把他饿死了。

        第三天，牢头又来了：“太后说了，你啊，就在这天牢里好好待着，每天窝头凉水管饱。”然后真的吃了一天窝头。

        第四天，玲珑送吃的来了：“老吴，怎么就得罪太后了呢？我阿玛去跟太后求情了，太后说什么都不肯放人。我估摸着你还得几天才能出来，你先安心，我那里挺好的。我看你都瘦了，他们没打你吧？”

        吴大佛因为喝凉水得了痢疾，已经拉了一天了，但还是得强撑着精神说自己挺好。

        第五天，又一个人被送进天牢，他带来的消息是，前几天日军前锋进军土城子，徐邦道的拱卫军顽强抗击，次日，龚照玙置诸军于不顾，乘鱼雷艇逃往烟台。同日，黄仕林、赵怀业、卫汝成三统领先后潜逃。当晚，旅顺被攻陷。

        第十天，玲珑又来送吃的，看上去消瘦了不少：“老吴，太后现在都不见我了，我可怎么办啊？”

        吴大佛说：“不要去求她了，你也不要总是来这里，这里环境不好，你身体弱，怕染上病。我这几天想清楚了，太后是想卸磨杀驴，但又因为我有天使身份，所以不敢杀，就把我关着，哪一天有用了就把我放出来用。你跟牢头说一说，能不能送一些书进来。至于具体的书嘛，首先是你阿玛给我的那本谱系表，我请人翻译成了汉文，应该译好了。还有其他的书，你去找邓世昌的儿子邓洪浩，他如果买过来了，就请他给我一套。我自身学识不够，还要继续学习。你也要坚强一点，要学会自己过日子。”

        玲珑说：“嗯，我记下了。你在这里也要保重身体，不要生气，太后一定会放你出去的。”

        吴大佛说：“我不生气。之前都很忙，没空想事情，进来这些天我想了很多事情，终于有时间学习了，对将来有好处。”

        不知道过了多久，新来的人又带来了外面的消息。日军在山东荣成登陆，一直打到了威海，将北洋水师剩余的舰船全部消灭在了刘公岛港内。丁汝昌、刘步蟾均在战斗中被杀。

        太后不让玲珑再进天牢，所以她只能用纸条传来一条消息，她怀孕了。

        又要当父亲的喜讯冲淡了吴大佛对于战败的悲伤，他回信说：“好好养胎，天天锻炼，你在外面过得越好，我就越安心。”

        又不知过了多久，一天晚上，牢头带着酒菜来找吴大佛，这段时间他们已经成为了朋友了：“吴先生，我没什么能耐，只听到这么个消息。皇上和太后决定不打了，派李鸿章去跟日本人和谈。大清败了，败给了日本。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

        吴大佛说：“从朝堂到百姓，从前线到后方，都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你也知道我一直以来的看法，大清的制度出现了问题，自己却改不了，需要外力才能改变。我本来想当那个外力，但我当不了，只好由日本来当那个外力了。”

        牢头说：“那大清以后会怎么样？真的会亡吗？”

        吴大佛说：“如果我们两个坐在这里看着，大清一定会亡，而且会跟我写的过程一样，一步步走向灭亡，谁都救不了。如果说我是医生，大清是个病人，我可以救这个病人，但必须一步步来，可是这个病人不愿意吃药，不愿意挨针，我总不能压着他吧。甲午战争是最后一次可以比较和平地挽救大清的机会，没了，就永远没了。以后，我们只能看着大清痛苦地死去。”

        牢头说：“那之后呢？大清若是亡了，我该怎么办？”

        “你不用操心，哪朝哪代都需要天牢，你还是干你的牢头就是了。”

        又不知过了多少天，牢头从外面拿了张报纸给吴大佛看，大清国与日本国在日本马关签订条约，承认战败，割让台湾及澎湖列岛，赔偿白银两亿五千万两，沿着长江往上一路直到成都皆开埠通商，允许日本商人在各埠设立工厂及商店。与报纸同时来的还有一封家书：玲珑小产，是个女婴，死胎。玲珑血崩，去了。落款是蒋夫人。

        吴大佛看着两张纸，半晌没有说话，只有眼泪在默默地流着，一滴一滴地落在纸上，慢慢地化开，就像他此刻的心。

        自进天牢以来，他每天都坚持锻炼身体，跟牢头狱卒和其他犯人插科打诨，从没当自己是在坐牢，就当自己是休假，每天睡醒就吃，吃完就吹水，水完就睡，牢房里也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还经常传授一点小技巧给狱卒去捞外快，自己也活得不错。那就是他还抱有希望，他认定太后和李鸿章还需要自己，光绪也需要自己，因为之后还有很多历史事件没发生。公车上书、戊戌变法，义和团，八国联军，预备立宪等等，在关键时刻自己可以起到作用。更何况，玲珑有孕了，自己又可以在这里当一次父亲，而且会比在现代那一次更高兴，毕竟是突然而来的孩子嘛。

        可是马关条约的签订和玲珑的去世让一切成为了泡影。什么大清帝国，什么中华荣耀，都去死吧，事不烂冇钱赚，大清不痛一下，不知道世界大势的厉害，就让大清自生自灭吧，让历史就这么走吧，我不管了。

        晚上，吴大佛决定永远地离开这里，这个给过自己希望又让自己彻底绝望的地方，回到现代去。那里有老婆儿子，有手机wifi，有游戏和电视剧，还有无穷无尽的漂亮的小姐姐。相比较起来，这里算个屁？于是他把裤带系在窗户的栏杆上，一端打了个结，然后站在小桌子上，套住自己的脖子。最后一眼，哼，破烂大清，没什么看头，眼睛一闭，踢倒桌子。

        真痛啊，眼睛发胀，耳朵鸣响，喉咙喘不过气来，求生的本能让他双手拉着裤带，两脚乱蹬，然而一切都是徒劳，他很快失去了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吴大佛还是醒了，醒过来之后，当先听到的便是牢头的声音，吴大佛睁不开眼，也不想睁开来。

        有过了好一会，吴大佛才睁开眼，看到果然自己没死，还在那间小破牢房里。牢头见他醒过来了，跪在他面前说：“吴大人，我的大爷，您可算醒过来了。太后有令，决不许您死了，我若是晚来一会儿，我全家的脑袋都要落地啊。您就看在我这么些天照顾您的份上，饶了我吧。只要您肯活着，您要什么我给您买什么，哪怕我倾家荡产我也给您买过来。求求您了，可别再寻死了。求求您答应我，饶了我吧。饶了我吧。”说完，牢头不住地磕头。

        吴大佛浑身无力，呼吸都困难，话更是说不出来，见牢头头上都磕出血来了，也没办法做出什么表示。

        牢头抬眼看吴大佛，见他动不了，赶紧起来擦干净手，把大夫开的药一勺一勺地喂给他，见吴大佛喝下去了，便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第二天，牢头将吴大佛转移到“高干牢房”，不仅有阳台，还有书桌和浴室，为了照顾他，还特地挑了个机灵的狱卒来。吴大佛感叹说：“在后世，傻瓜不少，因为生活容易，傻瓜也能活下来。在现在，机灵的人却很多，因为不机灵的人都被别人玩死了。”

        现在朝野反对签订《马关条约》的人很多，半个月内有一千多人在向光绪递交的各种折子上联名签字，但是都被驳回了，史称“公车上书”。最后，《马关条约》还是签订了，李鸿章背着卖国贼的骂名回来，不能出面，只得让奕劻去四处找外国人借钱付赔款。

        待吴大佛伤情好了一点，牢头带来了一个好消息，以张之洞为首，不少人向太后提议让吴大佛戴罪立功，协助大清重整旗鼓。因为毕竟吴大佛来自后世，有很多后世的经验，也知道历史大势，可以一用。太后则还在生他的气，说吴大佛性情顽劣，目无天家尊严，而且说话多有保留，并不是真心实意地为大清朝廷办事，回绝了大臣们的提议。

        牢头将这件事告诉了吴大佛，吴大佛想了想，决定还是要出去。

        但不巧的是，牢头因为帮吴大佛通信，被撤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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