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师徒共浴
爱屋及乌。
沈师伯能给自己如此珍贵的东西，并不是因为有多欣赏自己，而是因为对顾明瞳非常爱重。
这一点，肖鹤鸣十分清楚。
他静静感受着那一丝玄妙的感觉……十方律书纸页拍进身体里的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仿佛短暂触及了一些东西。
一些他这个等阶完全接触不到的，属于高等修士的东西。
规则是什么？道又是什么？
心之所至，就是道吗？
得到天道认可的心，就能诞生属于自己的规则吗？
可他的心又在何方，他的道又在何方？
秋去春来，故土不在，他依旧是异乡漂泊的无根旅人。
如果一个人生存必须要站在某一块土地之上，那肖鹤鸣还存在着的唯一原因，就是站在了顾明瞳这块包容的沃土上。
或许有一天，他会像沈师伯那样拥有自己的道吧。
那一天，顾明瞳又会留在他内心的哪个地方？
肖鹤鸣胡思乱想着，不知不觉被顾明瞳带到了他的院子里。
因为有阵法的缘故，院子维持着整洁，跟离开之前并没有什么区别。
顾明瞳的院子不大，一进院门，就能看到一棵老树，老树下放着一方石台和几个石凳，布置十分简单。
几间屋子也是五脏俱全，顾明瞳收拾出其中一间，给肖鹤鸣暂作居处。
他道：“我这里比较简陋，东西不多，你先住着。等安顿好，就让管事带你走入宗流程。咱们清明宗地方大人少，到时你也会有自己单独的居所，和上一批入门的弟子分在一处。至于教习，训练，任务，月俸这些东西，管事会给你交代清楚的。”
顾明瞳细细交代着。
他想的是，这些事原本就不归他管，而且肖鹤鸣虽然是他的亲传的大弟子，也不会让他搞什么特殊，一切应当按照宗门规矩走。
如此一来，也好帮助他快速融入环境。顾明瞳觉得，肖鹤鸣一定会很快喜欢上这里的。
肖鹤鸣理智上其实也能理解顾明瞳的思维方式，但是情感上却无可自抑地滑到阴暗的轨道。
为什么这么着急地要赶自己走呢？
他坐在床沿，声音也低了下来：“谢谢师父。我有些难受，想要沐浴。”
离开水没几个时辰，他就感觉自己身上干巴巴的，喉咙也总是干渴。
这恐怕就是鲛王说的“一丢丢”副作用。
顾明瞳以为他是渴水又劳累，才情绪低落，便道：“院子后有一方水池，引的是海中活水，可做沐浴解乏之用，在里面入定修炼亦可。”
肖鹤鸣脱了外衣收进储物袋里，只着一身白色单衣，身体笔直纤瘦地站在那，见顾明瞳也把外衣脱了，不由得踌躇道：“师父，您也要沐浴吗？”
顾明瞳想到自己吞下去的精血，郁闷道：“嗯，为师也觉得有些不适。”
得，今夜和徒弟一起泡到天亮吧。
“哦……”肖鹤鸣慢吞吞地脱掉了里衣，只在腰间围着一块布。
他坐在岸边，双脚在水中轻轻摇晃着，满池清水都跟着荡漾起来。
见顾明瞳也脱掉了里衣踏下水，他收回视线，抱着膝盖沉入水中。
从顾明瞳那里漾过来的水波上上下下高高低低，拂过肖鹤鸣的皮肤。裸露的地方，水分蒸发，凉而钻心，一片麻痒。
他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顾明瞳闭着眼，没有说话，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
一阵哗啦，顾明瞳睁开眼，问：“怎么了？”
肖鹤鸣湿透的布粘嗒嗒贴在腿上，随着他的步伐，顺着膝盖往下滴着水，流入池中，在水面上激起一个又一个小小的涟漪。
“师父，我觉得身上又麻又痒，你帮我看看，该不会是长出鳞片了吧。”他玩笑道。
顾明瞳失笑：“应该还不至于如此，让我瞧瞧。”
肖鹤鸣依言挨着顾明瞳坐下，水波晃荡，他的腿和顾明瞳的贴在了一起。肌肤相触的温度给他带来舒心的粘稠感，让他只想无限延迟这一刻，永远陷落在这份潮湿里。
顾明瞳执起肖鹤鸣的胳膊，搭在自己手上，借着满院清凉月色仔细看了看，还上手摸了两下，然后告诉他：“没有事，应该是鲛王所说的正常的副作用。”
“那鲛王是个什么样的人？”顾明瞳放下手，但肖鹤鸣也没有把胳膊从他那里收走，极其自然地垂在了顾明瞳腿上。
海水的浮力让他的胳膊总是摇来晃去的，不经意摩擦着顾明瞳的腿。
顾明瞳道：“一个值得钦佩的人。”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是人又如何？是鲛又如何？活着，总不分对错。
也许，在她的带领下，鲛族真的会兴旺起来也不一定。
“那海底长什么样？”肖鹤鸣又问。
少年的声音轻轻的，如碎珠落盘，清泉流石。让听的人不觉烦闷，只想顺着他的话回答下去。
顾明瞳道：“我存了几块留影石，正好带你来看看。”
说着，他从碧云天里拿出留影石，用灵力激发出了当时留存的一些画面。
当时服用了鲛王精血，倒不觉得海底如何昏暗。现在一看，海底竟然比陆地的夜晚还要黑，也不知道当时是怎么看清楚路的。
肖鹤鸣又凑近了些，看留影的表情十分认真。
只是头都要挨在顾明瞳肩膀上了。
两个人姿势亲昵，亲密无间地分享着肖鹤鸣缺席时的见闻细节，虽说是师徒，更像是好友。
一段画面放完，肖鹤鸣握住小石头，道：“师父，我看这小小的留影石能储存的画面极其有限呢。有没有那种能储存很多画面的留影石呢？”
他想多收藏一些，拿来记录师父啊。
“自是有的，只是这种留影石不太常见，你要是想要，可以去宗门集市那里买。宗门会定期和外面的宗门或大城采购物资，弟子们可以按照自己的需要购买。”
“像这样储存量大的留影石，平时用的上的机会也不多，一般就是那几家在买，都是拿来售卖映影，或者大能修炼心得课程之类的。”
“映影？”
“映影就是一些修士编好戏本内容，然后选好合适的人，让他们表演，再把表演用留影石记录下来。它算是一种戏剧形式，在修仙界也挺流行的。不过我看的不是很多。”
老年人顾明瞳没有看狗血映影的爱好，顾明心那里倒是搜集了不少流行的，还开了个租留影石的小铺，经常有弟子找他租映影来看。
不仅如此，顾明心还尝试过自己写戏本，然后投给拍映影的修士，还真有投中的。
像什么《我是魔头榻上宾》，《重生之我靠预言逆天改命》之类的……
反正，越离奇的剧情，越有人爱看，属于是一种顾明瞳欣赏不了的艺术形式。
像那个《我是魔头榻上宾》，剧情就非常离谱，讲述的是一个正道修士和魔头之间的爱情。
他俩都是男的就不说了，毕竟爱情不分性别。
问题是魔王一统天下，正道送修士给魔王享用什么的，这都是啥玩意儿啊。
别说，这出戏本销售量还挺高，一大堆女修士求顾明心出续集，多写点他俩的绝美爱情。
但存了大宗前辈修炼心得和功法讲解或者什么科普记录的留影石，顾明瞳倒挺多的，也算是丰富一下自己的知识储备。
越想越远，但作为一个负责任的好弟弟，顾明瞳是不会把无良哥哥的笔名给说出去的，就算是大徒弟也不行。
他咳了两声：“等你有空，可以买几块来看看。”
至于看了啥，就不要来和他分享了。想必肖鹤鸣也会觉得辣眼睛。
二人这样说着话，一夜未眠。
等晨光初亮，顾明瞳带肖鹤鸣打坐修炼了会儿，做了早课，便带他去揽月峰山下某处。
一处几层高的石楼掩映在树木山石之间，不仔细看，简直与揽月峰融为一体。
石楼十分阴暗奇诡，周围杂草丛生，见了就让人不是很舒服，感觉里面潮潮的会有很多虫子爬出来。
顾明瞳更是远远就停下了，还顺手拉住肖鹤鸣，用灵力传音过去。
“堂主，你在吗？弟子顾明瞳一事相求。”
过了半晌，石楼内传来一个清凌甜美，但没什么中气，因而显得鬼气森森的声音：“进来吧。”
话音刚落，肖鹤鸣只觉得一晃，树木草丛像是自动分开一般，眼前忽然出现了一条路。
他一时震撼，顾明瞳悄悄替他解释：“这是丹心堂堂主关渺长老布置的迷阵。不经过她的允许进去，会中毒的。”
很可怕的，不重样的毒。
这……
清明宗的长老们，为什么一个比一个可怕。难道只有自家师父才是唯一善良的人吗！
肖鹤鸣忽然替自己未来的修行生活感到担忧。
二人顺着小路小心走到石楼前，刚站定，石楼的石门发出了让人牙酸的声音，缓缓开了。
顾明瞳再次传音：“待会儿关渺长老问什么你就答什么，千万不要乱摸东西。这里到处都可能有毒。”
肖鹤鸣连忙答：“知道了，师父。”
顾明瞳带着肖鹤鸣七拐八绕，温度越来越低，二人竟然走到了地下。
既空旷又杂乱的地下室里，一位黑裙披发，眼上蒙着黑色纱布，但皮肤白得几近透明的小少女放下手中沾满不明药汁的药杵，准确无误地看向顾明瞳。
少女对他露出一个僵硬的微笑：“明瞳，你来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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