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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侍寝


陵容再见到玄凌,则是在丽贵嫔降位禁足之后的第二天。

        那天他和华妃用午膳后便宿在了宓秀宫,各宫也没什么敢非议的。

        华妃毕竟还是华妃,哪怕是费云烟犯了蠢,对于华妃而言却也不算真的伤筋动骨,顶多是让她心里头不高兴。但是明眼人自然一眼也看得明白,费云烟抢人这件事大抵也是和华妃没有过商量,竟意外惹出了自己这样一身骚,是真真的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与费云烟不睦的妃嫔甚多,毕竟没几个人会喜欢这样轻狂浮艳还偏偏得宠的妃嫔,大家共事一君,本就算竞争关系,但面子上大多都过得去,只有费云烟总是轻狂到连脸面都时常不顾,说话也没个遮拦,哪怕是宫里性子最好的冯淑仪都素来不爱理她,也只有同在华妃麾下的曹琴默还算是有几分来往。

        这下好了,虽不是痛打落水狗,可各宫确实心里也畅快些,对于穷乡僻壤里的出来的安常在的评价暗暗地也高了些,自然也有人嘀咕她绵里藏针笑里藏刀的,不一具论。

        直到,从仪元殿传来消息——今夜皇帝翻了安常在的牌子。

        因着上次被放了鸽子,明瑟居上下略带怀疑地再三和李长确认了今夜皇上确实招幸安常在之后,方才放心地再次备好香汤兰浴,甚至因着上次的事,漪兰和漱玉力要让皇上今夜见到小主之后必得惊艳,后悔之前放任费贵嫔的行为。

        陵容简直是哭笑不得,却又拗不过自己的两个侍女齐心合力,不仅是沐浴熏香,还特意不知从哪个厨房拿来的牛乳给她柔敷肌肤。陵容本就是宫里数一数二的肤白如脂,这下好了,更是白得发光一般。

        发丝微湿,披散在肩头身后。

        陵容实在是忍不了他们的声势浩大,叫那正在争是珊瑚钗更衬美貌还是碧玉簪更显清丽的两位姐姐别争了,却没想到一下子被二人扭头瞪了一眼——陵容一时无语,心里大感不可思议。

        这,这,天底下竟还有混到自己这个份上的小主吗?

        “算了,碧玉簪就碧玉簪吧。”好在,漱玉总算察觉到陵容的疲惫,叹了口气,放下了珊瑚钗,对着镜中的陵容笑道,“小主忍忍吧,漪兰姐姐和奴婢都怀着不服气呢,这两日可真是叫人憋气,好在费贵嫔受了罚,小主又要重新面圣了。”

        “好好好,你们俩决定就是。”陵容又怎会不知,笑了笑。

        漪兰以一支碧玉簪绾起陵容长发,松松散散盘做一窝堕髻,欲坠不坠,更添风流。

        “稍后,会有凤鸾春恩车来接小主,秋日深了,还得多披一件。”漪兰拿来玄凌当日给她披上的那件大氅,给陵容披上,含着笑意,“借了人家的总得还回去。”

        陵容听她调侃,不由好笑,手指轻抚过大氅上的金丝云鹤,笑笑道:“你们二人才是真的处处都思虑周全了。”又觉得不知是那海龙皮里暖到心里了,还是他二人的心思暖得人心发烫。

        “小姐——”漱玉脱口而出,目光略含着一分担忧几分不舍,她称呼的是小姐。

        这幅样子看得陵容笑出了声。

        陵容摸了摸她的头,好笑道:“你这孩子怎么还要依依不舍呢?你家小主不得宠你急,如今侍寝得宠你也急,真的是……待得你嫁出去的那一天你还不定要如何呢。”

        “小姐胡说。”漱玉擦擦发红的眼睛,又紧了紧大氅风摆,小声道:“外面冷,小姐别冻到了。”

        陵容心头温热,笑着点点头,转身朝殿外的凤鸾春恩车走去。

        李长已经早早备好了,他朝着陵容行礼后,扶着她上了车,陵容回首看了一眼长杨宫前,漪兰漱玉企盼地看着她,阖宫上下宫女太监也站在那儿,不知为何,她一时想道——后宫之中,自己如今也有了自己的家。

        她垂下眼,淡淡地叹息一声。

        叹息随着风铃声,消散在漫长的永巷中。

        宫道漫漫,陵容坐在凤鸾春恩车中,摇摇晃晃间只觉周围明暗闪烁,风呼啸卷荡着车铃,叮叮玲玲洒落着宫中女人的悲喜欢愁。

        车外的明月一轮悬挂于夜幕之上,陵容望着窗外,心头却涌起淡淡伤感。

        这条路太长太黑暗,不知吞噬了多少人的七情六欲、三魂六魄,可头上的月亮又太圆太美好,却照不透人心。

        “小主。”

        车停下了,李长掀开了车帘,扶着她一步一步走下车后,她抬起眼面对着这记忆里如出一辙的仪元殿。

        盛放的芙蓉花和菊花点缀着汉白玉的台阶,秋霜如月光。

        她有些迷茫,不知是今夕何夕。

        依稀间她似乎又听到了那熟悉的话语:“纯,才是舞蹈该有的韵味。”,仿佛自己依旧在那殿前那汉白玉的台阶上,素白罗裙舞成旋转盛放的花,哀极悲极,连秋露都沾湿了足踝却不知不觉,她那一刻是真的想就那样在仪元殿前一舞至死。

        她不由一抖。

        李长见她没有同自己上前,却驻足在台阶前痴痴望着。

        “小主?可是冷了?”他小声提醒道,“外面秋露重,您快些入殿吧。”

        陵容仿若晃过神来,看着李长略带担忧的神色,随即扯开唇边,露出一丝苍白的笑意,“是,多谢总管。”

        她拾阶而上,一步一步从一身风露却如人偶不得不跳舞的自己身边,从含着讥讽笑意的甄嬛,从眼带失望与残酷的冰冷的玄凌身边,走进仪元殿内。

        她抬起眼,呵人的暖香沁入呼吸,她缓缓吐出一口云雾般的冷气。

        她不是从前的自己了,也不会再走上这样的老路。

        绝不会。

        李长告诉她玄凌稍后会来,他还在批阅奏折,让自己先去寝殿稍作等待。陵容垂首一一应是。

        仪元殿内烧着高烛,映得满殿似一层煦光华美,蜡油凝在灯台周围,似极了烛泪,身处殿内依旧能听得见殿外更漏滴答的声音。

        陵容抬起手,轻轻拨弄过面前的鲛纱珠帘,模糊,而柔和,一层层拨开,柔软的鲛纱和珍珠纷纷冉冉仿佛荡漾出层层涟漪的水面,触手的冰凉让她有一瞬间的心颤,她痴迷于这种触感,捡起落在地毯上的雪白珍珠。

        她对着烛光看着那颗莹润的珍珠,珠晕华彩,在烛光映射下似是镀了一层粉光,她旋转着珍珠,沉迷于炫目的五光十色,直至珍珠光洁的表面映照出身后那一抹玄黑。

        她一惊,还未来得及转过身,却被来人用力地搂住了腰身,致使她根本不能转身。

        (略)

        曦光乍泄,他撩开帐子,此时外面已有宫人鱼贯而进。

        “几时了?”他嗓音嘶哑,昨夜闹得有些狠,他也没怎么睡,打了个呵欠,由宫人为其洁面净身。

        “卯时一刻。”李长恭敬着,为其擦干净身上的水珠。

        “嗯,别叫醒她,由她睡。另外和皇后说,她今日的跪拜免了。”

        他这时才有几分清醒,擦干净脸上水珠后,他吩咐道,“……对了,给她准备好午膳,叫她吃完了再睡。”

        “是。”李长一一听着,虽说各宫小主都有侍寝,但是还真是头一遭有人得陛下这么细致的照顾。

        “还有。”他又想了想笑道,“告诉长杨宫的人,她这几天都不回去。”

        李长一愣,随即又赶紧低头称是,心下大惊。

        只怕这一句话带到后,满宫顿起风波,又不禁侧目看了看那寝殿红绡帐内的还在安睡的少女,更感她手段非凡。

        此时的玄凌已然收拾好了,正闭目养神。只差戴冕旒,李长正准备动手时,却只见一双素白的手执起那金色的十二冕旒,李长一抬首,立刻了然地退开几步。

        那手轻巧而柔软,将冕旒不偏不倚地戴在玄凌冠上。

        他闭眼间只觉一股幽香拂面,正是昨夜情浓时那股醉魂酥骨的幽香,抬手握住那柔软的素手,睁眼笑道:“大胆。”就势将她拉入怀中。

        一袭素白罗裙,碧玉簪斜挽在发间,似是极家常又慵懒的样子,落在这少女身上便平添出几分绮丽风情。

        陵容含着一丝笑意,抱着他脖子低语道:“皇上要忙了吗?”

        玄凌笑道:“怎么?还没缠够朕?”

        他轻啄了一口少女朱唇,“那也不行了,朕该早朝了,朝政不可荒废。”

        陵容乖乖颔首,贴在他怀中,也不说什么,似是只是享受这样的温存时光。

        “等会儿你再去睡一会儿,皇后那儿朕已经让人替你告假。”玄凌温柔地看着她,笑道,“朕下朝回来还要看见你的。”

        “陛下忙碌,嫔妾怎可躲懒。”她小小地打了个呵欠,然后懒懒道,“历来规矩如此,嫔妾自不能免礼。”

        “也罢。你若执意去,带上李长,拜见了皇后之后就赶紧回来。”玄凌吩咐道。

        陵容点了点头,又轻轻吻了一下玄凌,笑道,“那嫔妾就在仪元殿等您。”

        二人又好一阵温存甜蜜,方才玄凌将她放下,乘辇上朝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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