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与琼花
这次的游街活动推迟了两天,毕竟裴瀚和令狐楚伤及筋骨,要稍作休整。
令狐楚和莫宣卿为首,骑马走在队伍最前方,紧跟着后面的上官仪一行人,朱雀大街两侧挤满了人,都来一睹进士们的风采。
人们将手中的鲜花抛向游街队伍,两侧茶楼里面不时有花瓣洒出,煦风和畅,晴光正好。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萧芷柔走在队伍中间,望着前面上官仪的身影出神:和前世一样,上官仪新科及第,是大唐这一届的榜眼郎,很快,就会受到王尚书的邀请。不过所幸这一世,她已经不一样了,不再是前世那个毫无反抗之力、只能将那份情丝放在心中直到离开人世的女子。
这一世,既已缘起,她就要将这缘续下去!
“我与你,许是命中注定,上天给我第二次机会,我绝不会再错过……”
想到这里,萧芷柔浅笑,周身的气场也随之柔和,置身在漫天飞花之中,如同玄女一般叫人一见自难忘。
而同为女子的苏平川心中只担心等下采花的事情,作为武举探花,她绝对不可能随便折一只杏花就糊弄过去的。苏平川东看看,西望望,大街两侧也没见着什么惊艳的花儿,她有些发愁,随即拉动缰绳,靠近文举探花郎卢钧,轻声问到:“卢探花等下准备去哪里解决采花一事?”
卢钧毫不在意:“随便折一只了事,反正我家中长辈早就想打我了,我就是把王母娘娘瑶池里面的莲花采来,他们也是不认账的~”
卢钧说完,还补了一句:“苏探花不必担心啦,你是女子,他们不会过分为难于你。”
苏平川眨眨眼,想到了游街前自家阿耶说给她听的事情,便转头告诉卢钧:“当年他们也是要为难王爷,王爷把郡主比作花,叫他们没人反驳。卢探花是郡主的表兄,和不一试?”
卢钧摸了摸下巴,胡渣有些磨手,他摇头叹了口气:“挨家中长辈一顿打,总比被王爷扒了皮好。”说完面带悲戚地看着苏平川,带着一脸决绝:“我已然认命了,苏探花……”
苏平川看着卢钧决然的身影,心中浮上一行字: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和每年的探花宴一样,李云极他们一直在御花园中等待这群进士回来,而见到他们的时候,日头已经有落下之势。
“舅舅,你这是?”李无忧跟着卢江宁来到御花园,刚一落座,就看到不远处的卢江枫在摆弄手上那根竹子。竹子青翠欲滴,地上还有几片竹叶,显然是从御花园里面刚砍的。
卢江枫看到自家外甥女来了,笑得格外灿烂,正要行礼时,被卢江宁拦下:“越长越糊涂了?一生分了不是?”兄妹两人相识一笑,仿佛回到了多年前,他们在自家院子里面一起嬉笑打闹。
那时候,卢江宁总在家里读书,卢江月总缠着卢江枫出去玩,惹了一堆祸事,兄妹两人还得给最小的妹妹求情。如今,最该长大的人,却永远留在了洛阳之乱的春天……
“无忧快让舅舅看看。哎呀,又漂亮了!”卢江枫剑眉之下的桃花眼笑起来格外勾人,哪怕他蓄起了胡子,变成了一个大叔,也是不减当年风采,像一壶陈酿,耐人寻味。“舅舅等下要给你大表兄些颜色看看!这么多年不着家,你舅母都不知掉了多少眼泪!”
李无忧汗颜,看着有她大半个手腕粗的竹棍,在心里为她潇洒的大表兄点了根香……
说曹操曹操到,进士们已经接二连三的回来了,人群前方正是高大的卢钧,手上就掐了一枝玉兰,倒是衬得他玉树临风,翩翩佳公子的样子。
苏国公呢,看见自家女儿手里拿着一束紫荆,和自家夫人对视一眼,看到了各自眼中的无奈——自家女儿果然实诚,也不知道去自家院子里面采撷,总比紫荆花来的美艳。
“卢探花这花采的可真是平平无奇。”卢江枫直接上去开怼。
卢钧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认命一般叹了口气:“阿耶所言极是,儿子却是没有寻得什么奇草仙葩。”
旁边的苏平川也颇为有些不好一丝,他们这届探花,一个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一个不在长安长大,只能听着路人指示,随便采了些花回来,倒是让文武百官失望了。
李云极扫视了全场一眼,看来看去,还是莫宣卿手上那一枝碧桃娇艳,拔得头筹。
接下来,自然就是他们对卢钧的单方面殴打,所幸卢钧这些年走南闯北,有一副好身板,不然早就被一棍子打趴下了。
“阿耶,你揍吧!”卢钧非常听话地把手伸出来,看着自家父亲跃跃欲试。
卢江枫等的就是这句话,“你可要受好了!”
‘啪——’,一棍子下去,卢钧的手心一片通红,卢江枫显然也没想到这儿子一点也不躲,又后悔那一下打重了。
“父亲,儿子多年不在家中,未能陪伴您和母亲,更不要说对家中其他长辈,也是未尽孝道。但儿子从不后悔,这些年在外,我见识了很多、领悟了很多。如果一直留在长安,最后很可能我也是泯然众人。如今我回来了,断不会叫父母忧心。请父亲放心,儿子定当为国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卢钧这一番话句句肺腑,卢江枫听罢,哪里还想打呢?扔了棍子就大笑,拍着卢钧肩膀直呼好大儿,看的李云极等人也是发笑。
萧芷柔看着他们一片其乐融融,反观自家这边,萧岐带着萧遥萧瑾和同僚攀谈,郑盈带着萧芷萱在一堆命妇小姐中,柳姨娘则一个人静静坐在角落,和这场宏大的盛会格格不入。
本来按照柳姨娘的地位,没有特别召见,根本是进不来皇宫的,但是她偏生拿着进士身份要挟萧岐,他们没有法子,只能求天后准许,将柳姨娘一并带了来。
刚开始,萧芷柔还为自己的强势得意,她以为这样就能让别人看得起自己的生母。但是没有一个命妇和柳姨娘搭话,这情景看在萧芷柔眼里,不是荣耀,而是侮辱。
出身,真的就那样重要么……
自己可以靠才学跻身前朝,为什么就不能给柳姨娘一些宽容?
她有些没落,手上的葱兰都被她掐出了汁水,雪白的指尖沾染了不少青绿色。
“如此漂亮的葱兰,掐烂了岂不可惜?”不知什么时候,上官仪已经走到萧芷柔的身后,将一张白纱帕子放在了萧芷柔手里。
萧芷柔愣住,抬眼看他,夕阳照到他脸上,衬得他眉眼更加柔和。
纵是世间万千烦恼,只他一眼,便只有柔情无尽……
“心有黄金志,身镀白玉甲。
世人说柔态,不知凌云姿。”
上官仪行了一礼,就要去储光羲那边了,走前还吟诗一首。
萧芷柔握紧了手里的帕子,望着上官仪的背影,心中一直念着这两句诗。
忽然,她展颜一笑,用帕子轻轻将手中的葱兰裹起来收好。
帕角上,绣着一朵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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