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二十一章

“哎，你听说了么？就最近咱们镇上那个谁和那个谁的事。”一位头戴汗巾的大婶对着街口买茶碗的商贩大叔低声打趣道。

        “嗨~都传遍了，哪能不知道呢。”大叔抹了把头顶的汗珠，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嘿嘿，我昨个又听说了，她两早有苗头了，还是一个村出来的青梅竹马呢。”

        \"哎，不对吧，明明是这两日才好上的呀！\"

        “不对不对，他们打小就认识，还是娃娃亲呢·······”

        周英上午翘了课，刚同自家大哥在城外打完混架，回到集市上熟练地找到最便宜的茶摊坐下润口，就听见茶摊老板和旁边卖瓜的大婶神神叨叨传着什么谜语，好似什么苦情人分别数年后再次相遇的戏码，比画本子还狗血，反正也是坐着闲聊，就加入了两人的情报交流。

        “大哥，大姐，你们说的这二人，到底是谁呀？”

        大婶见是一年轻白净的小生，立刻来了兴趣：“就是和你一样俊的一位书生，和飞仙楼里当红的花魁姑娘啊，哎，这事全镇的人都知道，怎么小哥你没听说？”

        “呃，我借宿在书院里，甚少出来。”周英胡诌了个借口，实则自己已经多日没去学堂了。

        “嗨呀，素秋现在已经不是当红花魁了，飞仙楼的头牌已经换人啦。”茶摊大叔立即反驳道。

        “哎呦，谁和你们臭男人一样，天天关心窑姐儿啊，不过也可惜，素秋的名气排场盛了那么多年，这头牌说换就换！”

        听到素秋的八卦，周英被呛了一鼻子茶沫，擦拭时也不觉得奇怪，大婶说的不错，进了那种地方确实不值得多去关注，可是·······学院里规矩严苛，学子也多的是杜皖生那样的木头，没听过谁天天往飞仙楼跑啊，那大婶说的那个书生是谁呢？自己要知道得回去好好笑话他一顿。

        “大姐，和素秋传闻的书生叫什么呀？若是与我同班，我得回去好好劝导一下这位同窗。”

        “你是该好好劝一劝，听说，那个书生是整个江镇最有希望高中状元的大才子！连乔老爷子都对他赞不绝口，要是他因为一个过了气的花魁没考上官，那就可惜啦。”

        周英这次直接被茶沫呛入肺管，咳嗽了半天才缓过来，喘着问道：”你说的那个书生才子，不会是叫杜皖生吧。”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

        周英瞪圆了眼，自己有事不过才半个月没盯着杜皖生，他就这般自甘堕落到和青楼女子相互虐恋的地步了，而且还是个过了气的！周英怒其不争气，也不喝剩下的半壶凉茶，掏出几个铜板往桌上一扔后立即向着书院狂奔。

        姜湛在学堂内，正写着一篇赋论，对身边不远处围聚着的学子指点议论充耳不闻。突然眼前的光线一暗，却是自己桌前来了一位许久不见的老朋友——周英。

        “借过，你挡着我光了。”

        周英看着好友无所谓的样子，眼睛瞪的更圆：“你就没别的什么事要和我说么？”

        姜湛放下墨笔，正襟危坐，仔细想了想后摇摇头：”没有。”

        “杜！皖！生！”周英气恼地冲着姜湛大喊。

        “我没聋。”姜湛揉了揉耳朵。

        不远处几个学子对着二人指指点点，周英不想被其他人看了笑话，拽起好友衣袖就往外去，直到一处偏僻的池塘边停下，开始痛心疾首地开导对方。

        “我才离开不过半个月，你就和烟花女子搅和到一起了？皖生，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是整个立学书院最有前途的学子，是乔太傅最看重的学生，是我最引以为豪的兄弟，怎么可以将自己的名声糟蹋成现在这个样子？”

        “我怎么就糟蹋自己名声了？”

        “别说你不知道，现在外面街头巷尾都在传你和素秋娘如何郎情妾意，难舍难分，连东巷卖饼的大婶都说了好几个版本，你若是没干什么又怎会让那些闲人传的满城风雨，现在你名声这么难听，以后仕途还走不走了！”

        出乎周英的意料，并没有等到好友觉得一番义正言辞反驳，对方反而干脆坐在池边青石上，看着水里的鱼儿发起了呆。这不是自己熟悉的杜皖生，若是自己熟识的好友他此刻应该痛斥自己道听途说，人云亦云，而眼前的人模样依旧，然行为举止，言谈说辞都仿佛换了个人般，深沉寡言。看着杜皖生棱角分明的眉眼，周英越发觉得陌生可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就变了呢？好像，是上个月一同去踏青的时候吧·······未及深思，姜湛起身打断了他的思绪。

        “走仕途凭的是自身才华本事，并不是一时的名声，好友不必太过介意他人言语，若是觉得我这般堕落有碍你的面子，那大可与我不再来往。”

        “这是什么话，和你这么多年难道我是为了区区名声和你交好？也将我看的太势利了吧，我这，不是担心影响到你么···”

        “多谢好友关心，外面这些流言蜚语并不会影响到我。”

        “呃，你觉得无所谓的话，就，，，就行，他们那些闲出蛋的人都瞎嚼舌，我就知道好兄弟你才不是留恋烟花的不正经人，时间久了谣言到时候不攻自破，再看那些长舌妇说什么话。”周英顿时打消了先前对杜皖生的疑虑，暗道自己迷了心窍，好好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变成另一个人，还能闹鬼不成。

        姜湛自是看出周英会错了意，但也再未多言，毕竟这个好友，实在太聒噪了，自己也实在不想浪费口舌。

        飞仙楼内，一众姑娘都还在午睡，苏玫坐在自己房的小窗旁，指尖缠着一缕青丝绕来绕去，一旁的余妈妈顶着对黑眼圈，十分无奈地看着她连连叹气。

        “素秋啊，你是真和那个穷书生互定终生了？”

        “没有啊。”素秋摇摇头，心道现在还没有，以后不一定。抬头看了一眼余妈妈疲惫的脸，霎时心疼了起来：“妈妈，你脸色好差，还是回房再睡会吧，昨夜熬到下半晌才歇息，到今早才睡几个钟头，我的事不要紧，你好好保重身体才重要啊。”

        “外面传的人尽皆知，我怎么睡得着啊。”

        “奇怪了，我也没做什么啊，外面怎么突然就谣言飞起呢？”

        “你没做什么，你没做什么让许燕儿拉着楼里一众人去后门堵你？”余妈妈埋怨似的瞪了苏玫一眼道：“江镇不大，住在这的人都十几年一个样，他们可不得找些乐子，纵使你觉得自己没做什么，但要落在闲人眼里也得传个百种花样出来。”

        苏玫想到第二次和姜湛在后门见面，被人尾随的事，也讪讪无言，原来余妈妈当时就看破了啊，自己还以为没露馅呢。

        余妈妈看着苏玫飘忽不定的小眼神，心领神会一笑：“原来小丫头喜欢的人是他啊。”却在下一瞬又皱紧眉头：“不行，脸面白净的小书生惯会说些哄骗人的话，素秋，你可别被那些读书人给骗了啊，他们最爱把三纲五常圣贤之礼挂在嘴边，实际上什么有违道义不讲诚信之事都做了个遍，你娘最后的结局，你莫非都忘了。”

        “没有，他不是那样的人，他和我那个无情无义的爹不一样的。”脱口而出的话，惊了苏玫，也承认了素秋喜欢杜皖生的事实。

        这一阵没由来的心悸，让苏玫察觉到，杜皖生和她的生父就是素秋最在意，也是最能影响到她情绪的两个人。而素秋的生父，能让余妈妈如此抗拒排斥，想来曾经也是个书生的身份，大抵就和余妈妈说的一样，是个不讲仁义道德，将素秋生母哄骗后又抛弃的小白脸书生吧。

        “素秋，你一定要擦亮眼睛，不要重蹈你母亲的覆辙，你生父当年就是靠些不值钱的诗句哄骗的你母亲又是给他钱财，又是替他生子，而他高中后转身娶了一位官家女儿，说是名声清白，家世匹配，却将替他付出一切的阿黎弃如敝履，多少年来连江镇的地界都不敢踏入，每回路过皆是绕着走，真真薄情寡义，寒透阿黎的心。”

        原来素秋的生父是个这么狠决的人啊，苏玫光听个大概都已经义愤填膺了，若是能见到此渣男定要往死里锤。

        “余妈妈，我没有那种自私忘恩的父亲，我是你和娘亲养大的，与那等小人没有任何关系，至于皖生，我相信他。”

        余妈妈替素秋挽起了发，感慨道：“你相信他，那妈妈也信你，只是那等读书人最看重名声好坏，你现在的身份还是不宜和他纠缠过多，将来他真要迎娶你，你也需换个身份去他身边，这事自有我替你操心，你只需稳住他便可。还有，莫要影响到他的仕途，若是有幸秋闱考上了，却因名声而被退，小心他与你反目成仇，从此将你记恨上，成了一对怨偶。”

        苏玫感受得到，余妈妈是真心为了素秋好，从青楼的不堪身份到往后二人生活琐碎，都一一替素秋考虑到了，如此情分与亲生母女也不差分毫，而素秋死后变为怨鬼，余妈妈该有多伤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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