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二章
“杜皖生，一会散学后去我府上坐坐。”
乔太傅走过姜湛课桌时丢下一句话后，背手踱步出了学堂，留一众学生相互打着眼色，杜皖生这回是真真搭上贵人青眼了，有前太傅作保，还愁什么秋闱科考，这不，忙不急待地叫人去府上传授“真经”了。
姜湛收拾书籍的手顿了顿，本人倒并不在意身边异样的眼光，而是第一时间想到一会要与苏媚爽约了，都怪这个姓乔的老头子，天天一堆说教，听得人耳朵都要起茧，今晚被请过去怕是一时半会出不来的。
周英兴高采烈地拎着书袋，上前一把搂住姜湛肩膀道：“嗳，好兄弟，运气不错啊，乔老亲自请你去他家，若我记得不错，他府上的孙女今年十六了。”说到乔孙女，眼神飘忽，眉飞色舞，开心的像乔老请的是他似的。
姜湛收拾书袋的动作慢悠悠地，看的一旁周英替他着急，干脆夺过他手里的书本，草草一堆塞进书袋中：“你得快点，乔老叫了你去他家做客，你怎么能这么磨磨唧唧的，说不定乔老此刻在书院外等你呢。”
“既是他请我，就该等我，不然，大可另请他人去。”姜湛心中气郁，干脆放手不管，任凭对方收拾。
“哎，你这态度不对，能被乔老看重是多少学子的青天白日梦，你得了这份青眼是难得的福气懂不懂，可不能恃宠而骄。”
“这福气给你，你要不要啊？”
周英被姜湛的反击噎了一下：“我，，，我自然想要，可是我要不起。”
二人出了书院，姜湛往东边太平巷走着，周英背着两个书袋跟在身后，发觉行走的路不是去乔太傅的宅院，着急地提醒道：“杜皖生，杜皖生！你走错了，乔老家再南街那边。”
“知道，我先回自己家。”
“啊？乔老说让你散学就去的啊，等你从太平巷出来再去就晚了吧。”
“那你替我去呗。”
“哎，这哪行、、、、乔老要的又不是我、、、”
周英劝不动姜湛，也只好跟在身后，认命地当个书童，二人一同回了太平巷，待姜湛和飞仙楼来的春杏说了自己今晚有事不能去见苏媚后，才回屋换了身外衣，动身前去南街。
周英将好友送出门后，就一直待在杜皖生的院内没有离开，二人从总角之年就是老邻居，一住便是十年，杜皖生的家门串起来和自家没什么两样，但有一点，皖生从来不许人单独待在他的书房中，今日不知是不是没顾上，竟在离去前没有将自己赶出来。
周英很早就对皖生的书房好奇了，便趁着这次机会在屋子里转了起来，只见三层书架上垒满古籍杂记，随手抽了一本只翻看一眼便又塞了回去，果然都是那个书呆子爱看的东西。就在将要离去时，周英被搁在书架最上层的箱笼吸引住，便轻手轻脚地搬了下来，发现箱笼内装得都是卷卷精致珍贵的锦轴，周英暗自咂舌，这一箱锦轴就值百来银子了，皖生如此节俭的人，居然收藏了这么一箱不中用的死物，好奇使然，拿起了一卷画轴摊开，里面的画作却让周英失声无言。
乔宅内，乔老坐在堂厅内，左等右等，手中的茶碗水换了三盏后，姜湛才姗姗来迟。
“学生杜皖生，拜见老师。”姜湛恭敬地行了一礼。
乔老看着换下一身青衣学服，身着白衣的姜湛，模样愈发清隽秀气，转到嘴边要说教的话又咽了下去，摆手指向身下的红椅道：“罢了罢了，皖生啊，过来坐吧。”
“谢先生。”
姜湛刚入座，乔老便唤了下人上来看茶，一梳着精致双环髻的妙龄少女上前，端着茶过来敬茶。二人一开始都未注意到来人，各自顾地低头思索什么，直到少女端着茶盏递于姜湛时，突然转手将里面的茶汤都泼到地上，才引起乔老注意，来人竟然是自己的孙女——乔慕婉。
“婉儿，你这是做什么，快给杜公子道歉。”
少女神态不服，嘴角的一颗小痣让原本略显寡淡的容颜多了几分娇俏，只是此刻眼神并不友善，盯着姜湛似看着一负心公子般，极为不满道：“我们乔家的上等之茶只敬品行端正的君子，傍柳随花的人他哪里配。”说罢扭头离去，根本不理会身后的乔老的气急呼唤。
“皖生啊，请多多担待，我这个孙女自幼被家里人都骄纵惯了，生出几分脾气，但人却是清清白白，往日待人也是知书达理啊。”
乔老表面责备自家孙女，但着重说了清清白白一词，姜湛不蠢，自然听出这话音是在暗示最近与自己相关的谣言了。
霎时怒火中起，若自己还是姜湛的身份早就掀桌走人了，但此刻不得不压抑住，姜湛心中冷笑，自己从未见过哪个知书达理的小姐是如此嚣张地见外男，还当着客人面泼一地茶水，这老头真好意思往自己脸上贴金。
“不过，皖生啊，最近外面的风言风语颇多，且对你不利，你要及时避开风头，更要守住自身名声，往后那些花柳之地还是莫要再去了。”
乔老刮着茶沫，全然不似方才看似训女实为捧宠的作势，反倒对着姜湛紧皱眉头，连话语都带着不容置疑的说教。
姜湛深吸一气，起身对着乔老拱手一礼：\"老师教导的是，学生、、、自当谨记，时间不早了，学生家中还有课业未完，便不再叨扰老师了。\"
推开下人新奉上的茶，姜湛迫不及待地冲出乔宅，匆匆离去。乔老看着青年几乎飞奔的身影，摇头感叹，粉红骷髅，害人不浅啊。
姜湛回到家中，就看到周英在院内桂花树下直眉瞪眼的干坐着。
“这个点，你嫂子饭都做好了怎么不去吃，在我家赖着我可不会管饭。”
周英回头愣愣地看着好友，目光复杂而纠结。
“怎么了？”姜湛好奇，这个人居然也有能憋话的时候。
周英腾地站起，几个大步走到面前，双手紧抓姜湛肩膀，双眉打结，神色凝重，像是要交代大事一样，姜湛等了许久，对方却半天一个字也没说，最终深深叹了口气后又踏着沉重的步伐快步离去了。姜湛虽头一次见到反常的周英，但也未再细思深究，自己做晚饭去了。
华灯初上，飞仙楼内莺歌燕舞，一片纸醉金迷。
许燕儿画着精致的莲花妆容，坐在中台上，怀里又抱上了最趁手熟悉的琵琶。
“燕儿啊，如今你都玩回了你的老本行，怎么素秋还不出来重操旧业啊”一个肥头大耳的男人抱着花枝招展的艳妓，与台上弹琴的许燕儿说笑。
许燕儿瞥了一眼男人肥肉横生的脸，十分遗憾道：“素秋姐姐以后都不会再重操旧业了。”
“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其他人纷纷关心。
“姐姐她身体很好，只是、、、姐姐往后不想再过卖笑的生活了。”
“哈哈哈哈，这好办啊，让钱老板纳回去不就妥了。”
“嗳，你没听吗，立学书院的杜皖生和素秋有一腿，两个人早就私定终身了。”
“啊？那种妇人编排的话你还真信啊，窑姐儿都只认钱，一个穷书生能给她什么，我不信这个。”
或是素秋不在这里，台下的人谈论起来毫无顾忌，许燕儿听着众人各执言辞不解释，也不否认，看到被人提及的钱老板一双豆眼眯成细缝，突然心生一计，高声道：“你们莫要再瞎猜了，素秋姐姐自出台以来就是我们楼里所有姑娘的骄傲，一般人是配不上她的，便是她看上了，我们姐妹也不答应。”话到此处，看向肥肠满脑的钱老板道：“能带她走的，必须得是江镇排得上名号，数一数二有头脸的人物，至于其他什么小鱼、小虾、小贩、小生的，我们可不认。”
“哈哈哈，那等的不就是钱老板嘛。”
“我提前恭祝钱老板喜得六房姨太。”
“恭喜钱老板，办喜宴时可得请我喝杯酒啊。”
一众起哄笑闹声中，被夸得找不着北的钱老板，敞开怀的大笑，脸颊上的肉也跟着一颤一颤:“哈哈哈哈哈，我正缺房小妾生儿子，若是明年此时能一举得男，今日在座各位都有赏钱。”
哄闹荒唐的风月场中，许燕儿嘴角挂着一抹冷笑，抬手拨弦，心情大好，这手浑水搅下去，哪怕能让素秋头疼一刻也是值的。
余妈妈坐在素秋房里，头疼得一个劲叹气：“今晚那个钱老板走的时候，生好大脾气，差点将我摔倒在地上。”想到自己的为素秋找的借口，赶忙握住苏玫的手，愧疚道：“对不起，素秋，我当时实在想不到别的法子能让他打消纳你的念头，才胡言乱语说你不能生育的。”
苏玫毫不在意：“妈妈能替我将那人送走已经是帮我大忙了，我怎么会怪妈妈呢。”
“可是、、、唉，也不知道明儿个起来，外面又要传出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什么风言风语我都不在乎，我又没活在别人嘴里，管他说什么。”
苏玫如此轻快豁达的心态，让余妈妈既宽心，也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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