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锦城里的坊市比之高京不算是规规整整，但皆是以光滑的白石铺道，无论是大小街道上都有挑着担子的卖货郎穿梭其中，道路两旁更是极多摆摊的小贩，他们售卖的首饰、字画、吃食数不胜数。城中更有一条长河，河岸两旁开满了铺子，河中还有画舫游船也在卖些吃食美酒或者这个时节特有的花卉等。
此时四月已过，锦城又偏向南方，于是路上行人早已换上了夏装——晋国风气开放，男女行人中，男子有些穿着飘逸的大袖，左右对襟一直敞开到胸膛，女子也有些穿着半臂小衫，露出半片雪脯。
这简直太和云间照心意了，神国北境中也有很多随性的神君神女做如此打扮，现在到了锦城看着人们穿着霎时觉得亲切许多。
这样一座城市也与沉重的色彩不搭，于是云间照与鲑阳暄都去换了衣物。成衣店的老板娘是个热心肠的妇人，连声夸赞他俩相貌好，买完衣衫后还给云间照梳好了头发。
她换了一身牙白与鹅黄交织的绣衫罗裙，腰间用果绿丝绦收束，老板娘帮她把头发简单挽起来点缀了几支开的正好的嫩黄星子花钗，肩膀处左右各垂下了一条小辫子，显得俏皮灵动。至于鲑阳暄，他也换了一身月白大袖常服，腰围白玉带，鸦青长发被高高束起，倒是真的像个翩翩少年郎了。
“没想到清昼你这么穿，看起来还挺好看的嘛。”好吧，其实他长的真的太伤女孩子自尊了，若是现在露出神相来，想来会更好看。
“是吗？我倒是觉得……你小时候比较可爱。”
认真的吗？云间照腹诽，他怎么老是如此认为，是了，她听母亲说过，老了之后就更喜欢追忆往昔，想必这条龙也是如此吧。
…………
春末夏初的锦城风景最好，岷龙山脉挡住了来着东北吹来的朔风，因此这人间才显出这绝美的风光来。
成衣店老板娘笑眯眯地看着未及弱冠的少年和年华正好的少女并肩离开，偶尔还会斗一斗嘴。
真是风华正茂，莫道岁月催人老，须要惜取少年时啊……
鲑阳暄和云间照一路从成衣店走到城中誉河边，二者皆是收到了很多花枝——锦城不论男女老少，看到相貌好的人都会采下自己喜欢的花朵赠给他们，因为担心对方不收，大多数人都是直接轻轻掷在他们身上的。
鲑阳暄一枝也没有收下，在外的小龙君很是高冷，往往不爱理人。云间照则是连带着他的份一枝不落，此刻满满一大束抱在怀里。
云间照到了誉河边，对着岸边卖甜瓜的船女笑了一笑，露出脸上一对腻死人的小酒窝来。
船女被这个笑容甜的晕乎乎，抬手就接下了云间照怀里一大束鲜花，等她反应过来，那两个早就走远了。
“哎——小娘子，你的花——”船女着急地跳起来喊。
“看姐姐生的好看，就都送给姐姐啦！”云间照回头冲她眨了眨眼。
鲑阳暄：“我看你看见年轻好看的姑娘就非凑要上去说两句，啧。”
云间照：“不一定嘛，看到漂亮小公子我也是喜欢的。”
没有理会鲑阳暄的一记眼刀，她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地跑到一家摊贩边上，乐滋滋地买了一份冰雪冷元子，老伯只撒了一点糖，正和她口味。
“小娘子，未到酷暑，这冷元子可要少点吃。”卖元子的老伯倒是一点也不在乎是自家生意，反而认真劝说她。
“知道啦，我热着呢。”云间照笑着接过冷元子，她已经穿了半臂，是以老伯这话摇摇头，只觉得现在年轻的小娘子一个个都主意大着呢。旁边小心眼的鲑阳暄倒是裹得严严实实，老伯却也不敢多看他——他只觉得这是哪家的贵公子，眼神还有些吓人嘞。
云间照把盛着元子的小碗放到鲑阳暄手上，他周身寒凉，正好这元子不必化得那么快了。
被当成工具的小龙君看着她用勺子吃了一口眼睛都亮了，于是在她即将盛到下一口的时候把小碗举高过了头顶。
云间照：“……”
“可恶，你给我!”云间照垫着脚都够不到，干脆跳起来抢，可惜鲑阳暄不仅比她高，身手也比她敏捷，两个神族你来我往，衣襟轻盈，鹅黄与月白交织成街头亮丽的色彩。
“想要的话，叫声清昼哥哥，如何？”
“你想得美!”
…………
虽然在元子融化之前鲑阳暄还是把碗还给她了，但是总归是被他抢了一回，而且云间照还被抢走了她在绥国一家很有名的糖铺专门买到的所有甜果子。
至于鲑阳暄，他的手腕上挂着一个天青色锦囊，里面正是各式糖果子——反正云间眠眠小姑娘买来就是给他的嘛。
到了夜间锦城并没有宵禁，反而更加繁盛——专门行商的街道上早已挂好了灯笼，灯笼肚上装饰着刺绣，花纹，甚至玉石金箔，个个精巧无比，点燃之后也是芳香醉人。誉河河面上也被游人放置了一盏盏莲花河灯，此刻正随着河水顺流而下。
不只这些，还有那些卖艺人，专门等着夜晚表演，譬如喷火舞狮子，就是要晚间才有氛围，此刻他们正在大笑着向看客们讨赏钱。
“如此热闹，难道今天是人间什么节日吗？”云间照不禁问。
而她这话也引得身旁出来游玩的行人哈哈大笑，“小娘子是外乡人吧，还说什么人间呐？我们锦城可是有名的不夜城，可是夜夜如此哟!”
夜夜如此？晋国果真是繁华，若是从国君到将士都能再强势些，绥国也可能不是对手吧。
“快看——”
“又来了——”
“不知……是否……”
游人们突然往河边涌去，那处传来女子们的窃窃私语和男子的高谈阔论，嘈杂无比。
这又是发生了什么？云间照扯着鲑阳暄的袖子往前挤，她身手很灵活，但前方游人众多，她也不好直接飞过去，于是难免会和别人挤挤挨挨。
于是鲑阳暄干脆一伸手臂把她整只都圈在怀里，隔开她和别人。
他身高腿长，云间照在他怀里被他的大袖挡的严严实实。
云间照：“……”
好吧，云间照只能问旁边的游人，“这位哥……”
“咳咳!”她顿时感受到了一阵寒冷。
“这位……公子。”她神色不变，状态自若地改口，“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旁边摇着折扇的公子也很是爽朗，听她问便答了，“是国君的近侍乘船经过。”
国君的近侍？在绥国时一来皇帝近侍时时刻刻都必须跟在皇帝身边，二来百姓们看到他们也会退避三舍，没想到在晋国，国君近侍居然这么受欢迎？
鲑阳暄还在撑着手臂替她隔开旁人，云间照就干脆把下巴搁在他小臂上借力，见她这幅模样，那个摇扇的白衣公子忍不住笑了，“这国君近侍倒不是大头，重点是他们带的东西。”
说话间乘船的近侍们已经驱散了岸边一些游人，眼尖的云间照顺势看到了那搜华丽的、铭刻着龙纹的大船——毕竟这船应该属于国君。船上应该抹了很多香料，若说是锦城百姓店家用的香淡雅怡人，这艘船就有些过犹不及了，因为那味道简直香到呛人，随着河边人群的四散，那浓郁的熏香便一路顺风飘了过来。
无论是云间照还是鲑阳暄都有些忍无可忍，毕竟他们的嗅觉比人族还要灵敏得多。
只是……这么重的香气中，为何夹杂着一丝血腥气呢？
…………
“我叫做叶青，字子文。”白衣公子在人群散开之后向他们行了个礼，这礼节很随意，但是洒脱大气，倒是很符合叶青这个人的气质。
“二位真是好相貌啊！”叶青说完还夸了一句，心想着尤其是这位小公子，怎会生得如此漂亮。
他的目光很明显，不过鲑阳暄既不喜欢他这个人，也不喜欢他觉得自己漂亮，于是开口说话的声音都是凉的。
“这位公子，不知道刚刚发生何了何事？”
也幸好叶青这个人自来熟，闻言毫不在意，大方道：“国君的近侍猎杀风狸回归，百姓们自然想要看热闹。”
“知道了，多谢。”得知消息之后鲑阳暄拉着云间照转身就走，丝毫不理会身后大喊着“兄台”的叶青。
…………
鲑阳暄挑了锦城最好的客栈，鉴于小龙君虽然挑剔但是幸好他在挑剔的同时很有钱，如果不是云间照拉住了他，他可能就要买下这整间客栈了。
即使如此最终结果也是他包了这间“云上客”客栈的三楼整整一个月。
云间照敢打赌，就是在锦城这么多有钱人的地方，这么干的冤大头也没几个，看小二的笑容就知道了。
这么做实在是扎眼得很，按照推测若白玖真的与魔族有所勾结，魔族又在绥国皇宫动了手脚，那么白玖下一个目标必然指向晋国南方的国都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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