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鲑阳暄和云间照赶路很快，只用了短短数日就到了锦城，白玖离开时向北方去，想来是先去了魔域，那么她就只能南下。
一个月，白玖估计早就混入锦城了，鲑阳暄这么做，白玖又能认出自己……那么他是在试探白玖吗？
看她是否沉得住气，最终还是要对晋国出手。还有就是，既然楚国都有魔族插手，那么晋国皇宫未尝没有“白玖”。
“一般般，凑合住吧。”然而鲑阳暄打量了一下“云上客”最好的上房，冷淡道。
哦，看来是我理解错了，云间照漠然想，这家伙单纯就是事多吧。
等到鲑阳暄落座并且泡好了茶，才替他俩一人斟了一杯，并且决定开口讨论风狸之事。
云间照：“……”不愧是小公主。
云间照：“所以他们猎杀风狸是为了？”
鲑阳暄露出一个略微讽刺的笑来，“自古位高权重的人，并不缺少钱财人脉，那么想要追求的就只有一件事了。”
“是……长生？”云间照脱口而出，然后她便懂了，毕竟东君冕下擅长医术，而她虽然不学炼药之类，但是从小耳濡目染，却又很会分辨各种能入药的材料，“他们想要风狸脑对不对，经卷有云：‘风狸脑与菊花服满十斤可增寿五百。’”
鲑阳暄轻轻“嗯”了一声。
不知怎的，云间照突然觉得他的心情可能不太好。
“怎么了？”她把茶杯放下，凑近了看他，“难道就是因为刚刚那位叶青公子夸你好看吗？”
鲑阳暄：“……”
“那他不是也夸我了嘛，”云间照笑嘻嘻地开口，然后又问道：“难道你是因为我差点叫他哥哥……”
鲑阳暄突然伸出一只手捏住了她的脸，然后另一只手毫不客气地把老板娘帮她梳的头发揉乱了。
“……”
客栈三楼传出一声怒吼——
“鲑阳暄!”
幸好他包下三楼时施了术法，否则这一下半个锦城人都要知道他姓甚名谁了吧。
“反正晚上休息头发也是要放下来的嘛。”
…………
第二天早上出门前，云间照坐在上房里的一面铜镜前，身后是正在绾发的鲑阳暄。
她看着鲑阳暄手指灵活地将她的头发挽成利落美艳的花髻，然后手腕一翻手里便多了一支紫玉镂金簪。
看着镜中的他用簪子固定好自己的头发，又选了一枝开得正好的碧色涵然花，然后在她的首饰中挑了几枚珍珠扣固定住了她其余的碎发。
云间照非常震惊：“为什么清昼你居然会梳头？还是这种女孩子的发式，难道你平时会背着我扮成女子吗？”
梳完头的鲑阳暄反手在她头上扣了一记。
“你以前在淞宫的时候神侍们不是也帮你梳过。”
“你那时候在旁边记住了？”云间照更震惊了。
鲑阳暄轻哼一声，“这有何难？”
说完他就把云间照拉起来，“好了。”
…………
“要说我们锦城，什么最绝？”一大早，这说书人就拿着惊堂木在一楼坐好了。
云间照从房间里出来，于是正好停在三楼的连廊上听上一听。
云中客里住的多半是外来的游人，锦城本地居民又不住客栈，是以说书人这话引足了众人兴趣，连连催他快往下说。
这说书人却是做足了派头，一翻摇扇饮茶清嗓之后才开口，“这一绝自然是景绝，繁花似锦，四季留香，这在人族中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下面的人大多发出了嘘声，既然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为何还要再说一遍呢？那说书人又不紧不慢地开口，“这第二绝嘛，人也绝。”
“锦城里的美人多，这在中州也是独一份。”一听见是美人韵事，大多游人顿时又来了兴致。
“这其中最绝的唯有二人。”说书人压低了声音，台下听众也个个不再说话。
“这二人非亲非故，但往上追溯个几千年说不准就是一家，现在并称双姝……正是皇宫里的二位宫妃——大宋氏和小宋氏。”
晋国国风开放，百姓又多半富裕，自然喜欢多听听这坊间传闻。
云间照端着一小碟果子混了花瓣做出来的糕点听完了全场，说书人讲完她的糕点也吃得差不多了。
原来这两位宫妃大宋氏和小宋氏虽然都姓宋，但是却毫无血脉关系——大宋氏名叫宋轻飏，原来是个风尘女子，容色艳丽压倒旁人；小宋氏宋瑶却是正儿八经的宋国公主，长相清丽脱俗，很有几分出尘仙子的味道。
“这两位美人居然都成了晋国君的宫妃……”云间照回到房里对着鲑阳暄转述，“果然当皇帝有时候是极好的。”
安静看书的鲑阳暄无波无澜，对她口中的美人丝毫不感兴趣，倒是替她倒了一杯茶，那神色分明是看她说了那么多话最好喝口水歇歇。
“……”云间照一时语塞。因为她不得不承认无论骨相还是皮相，小龙君鲑阳暄都是个中翘楚，即便是女子，也不敢说比他还要引人注目。
所以那两位美人，会比他还要好看吗？
不过他们是神族——神族向来不缺少绝色。
…………
风狸，别名风生兽。似貂，青色。火烧不死，刀砍不入，打之如打皮囊。用锤击其头数千下方死，但只要其口入风立即复活，用菖莆塞其鼻方可杀之。
是以晋国君的近侍们带回来的也不全是风狸脑，还有“已死”的风狸。
入宫搬运下船步骤虽然严密，但风狸毕竟遇风复苏，还是有一只漏网之鱼复活了。
小貂形貌的风狸蜷缩在同族们的尸体之中，许是运气好，近侍们带去的菖莆不够，这才让它侥幸活了下来。
它小小的身子严严实实躲进了花丛中，直到近侍们抬着那些风狸脑和尸体离开。
正在它思考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的时候，一双微微发凉并且柔若无骨的手把它抱了起来。
“娘娘，好可爱的小貂儿，皮毛还是青色呢。”风狸听见一个稚嫩的女声。
说话的是娴妃小宋氏宋瑶身边的小侍女，还梳着双丫髻，年龄看起来也就十三四岁，肯定还没有我大呢，风狸歪着小脑袋想。它转了转头，看向了抱着自己的女子。
娴妃小宋氏宋瑶，眉如弯月，眸如泓水，琼鼻樱唇，小脸微尖，偏偏面上神色冰冷，又身着月白宫装，肩膀削薄，腰肢不盈一握。实在是让人见了就不敢高攀的美人。
宋瑶也不理会那小丫头的话，只是轻轻抚摸着风狸背上有些坚硬的青色毛发，“你也是被关进这里的吗？”风狸在族群里也只是孩子，哪里懂她说些什么，只是觉得她好看，便放软了身躯往她手上蹭。
宋瑶身旁的嬷嬷说：“它哪里懂得呢？公主……娘娘。”
“以后不要再叫错了……”宋瑶忍住了眼中的一滴泪，她像个玩物一样被送给晋国君，虽然进宫便被封为娴妃，但这也并不是她想要的生活。
“这不是阿瑶妹妹吗？怎么？今天太阳好的很，一个个都来这御花园？”慵懒沙哑的嗓音传过来，虽然没说什么挑衅的话，但莫名其妙就包含了些许高高在上的意味。
来人与宋瑶的清冷出尘不同，她本就是极艳丽的长相，更是梳了繁复的鸾凤凌云髻，又在发髻两边各簪一支金累丝镶红宝石青玉镂空双鸾簪并了一朵盛开的正色牡丹，又斜斜配了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白腻的耳珠上一边点缀一颗垂下的金珠，颈上是赤金盘螭璎珞圈，手腕上是一对红珊瑚手钏。
再看衣着也是极其华美，水红曳地水袖百褶凤尾裙衬得她肌肤若羊脂玉般，更别说美人丰腴，虽是一身珠宝，反而是人更加出挑，合该那些珠宝都是锦上添花。
因为她就是昭贵妃宋轻飏。
昭，乃光明之意，宋轻飏也确实夺目，况且她性情刚烈，平日里也最得晋国君喜欢。
宋瑶回头时风狸已经被她藏进了自己宽大的袖子里，面上也是一片冰冷高傲，“这御花园贵妃娘娘逛得，我自然也能逛得。”
“哦？”宋轻飏红唇里软软吐出一个字，她涂着艳丽丹蔻的细白手指在唇上点了点，“可是妹妹真是生疏，连一声姐姐都不愿唤我，这又是个什么道理呢？”她最后尾音上扬，听起来竟有些像是在娇嗔，更别说她们离得近，宋瑶甚至能清楚地闻到宋轻飏身上甜腻的味道，看见她雪白脖颈上那花瓣似的一点。
宋瑶没有后退，也没有行礼，反而是宋轻飏见她一直冷着脸，主动退了几步。
“算了～你是木头桩子做的美人儿，姐姐我今日就不逗你了。”
…………
宋瑶回了宫，自己默默坐下了，宋轻飏目中无人，属实不能与她一般见识。
她想到自己还未和亲之前，说是和亲，其实只不过是来晋国做妾室。她以前还是宋国公主之时，自小向往民间，她爱的人既不是公子王孙，也不是什么富甲一方的商户，他只是一个方士，而她也多希望自己不是一国公主……
那时候他们一起打扮成普通人去集市上，从街头走到街尾；或者一起在林中纵马，什么也不想。
“小公主，你的父王母后不顾你的幸福，让你和亲晋国——你真的愿意吗？”冥冥之中似乎有一个声音在问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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