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不，不愿意……我不愿意……”宋瑶发出低低的哭泣声，“可那又怎么样呢？”
“娘娘，醒醒！”是婢女的声音，原来是宋瑶想着想着竟是入了迷，连时辰也忘记了才会睡过去。
“该用晚膳了。”婢女低着头说。
宋瑶本来不打算吃，但想想身子还是自己的，便同意传膳。
虽是同意用膳，终究还是缺些胃口，直到婢女们上了一碗羹汤，那羹汤很是鲜香，肉炖的入口即化，她吃了便浑身暖阳，不知不觉已经喝完了一盅。
“这是什么汤？”宋瑶问得有些迟疑。
“回娘娘，是兔肉汤。”婢女见她喝完了，轻声说道，声音里居然夹杂着一丝疲惫。
宋瑶一时间没法去想她的语气，只觉得兔肉汤怎会如此美味？难道是用了什么特殊方法炮制吗？
宋瑶本想吩咐婢女再来一碗，可惜她喉咙中吐出的话语并不是自己想要的。
“什么东西如此难吃……”为何她说不出想说的话了
“我……”
脸生的婢女嘴角勾勒出一道悲凉的笑，宋瑶这才发现她生了一张实打实的美人面，若是做个婢女实在是明珠蒙尘。
讹兽形似兔，能说人言，喜欢骗人，言多不真，其肉鲜美，但吃了后也无法说真话了。
这汤之所以如此鲜美，就是因为白玖在其中加了自己的些许血肉。
…………
“想来白玖已经来过了。”鲑阳暄断言。
不错，在晋国皇宫中隐匿了身形的云间照想，她察觉到了讹兽的气息。
她下在白玖身上的神术表明白玖明明是先行北上，不知为何又南下进入锦城，但是此时她却与他们行程差不多……
若是云间照在此，她就会认出面前的不是什么婢女，而是前绥皇的宠妃——讹兽白玖。
这只能表明她不单单靠着自己的力量，背后可能还会有他人的支持。
那么……那个幕后黑手，现在也在锦城吗？
她和鲑阳暄回到大街上，人群仍是熙熙攘攘。
“!”鲑阳暄伸手一把扶住了即将要栽倒的云间照，“眠眠，怎么了？”
云间照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她的眼前明明应该是大街和人群，然而世间万物倒映在她的眼底时，每个人，每件事物的身上都延伸出了不同颜色的光，那光形似长条——粗的就如同锁链，细的却像是丝线……
锁链与丝线密密麻麻交叠缠绕在一起，纷杂不堪，这才让她眼前一时失了焦点从而摔倒。
不过三息，那些东西全部如潮水般消退了。
这是这三息时间也足够她看清楚很多东西——锁链连接的二人或者事物，看起来往往亲密无间，而细丝两端多半是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是什么东西……将人们连接在一起？还能被她用眼睛窥见呢？
——是天命，或者说，是缘劫。
云间照眼前的混沌很快就消失了。眼前仍然是人潮和街道，她轻轻推开了鲑阳暄的手，“我没什么事。”
鲑阳暄看着自己被推开的手，垂下眼帘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回到客栈，鲑阳暄依旧是老神在在的样子，“想必此刻她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云间照轻声说：“讹兽肉鲜美，只是凡人吃下之后，就再也无法说真话了。”她脸上的神色倒是不像她的声音那样轻。
白玖……想要做什么呢？以魔族在绥国的所作所为，他们想要的明明就是不必自己动手就轻而易举的搅乱人间——那么白玖为什么将血肉喂给宋瑶？以她的妖力，大可以直接将那碗羹汤端去给晋国君，然后让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喝下去。
“为皇者，多多少少都会受到天道庇护。”鲑阳暄懒散的声音适时响起，“人族是天道宠儿，若是为祸人间者，必会遭受天谴。”但幕后之人会不会在意这些就不一定了。
“……”云间照平复了一下自己的呼吸，“我还是回去一趟吧。”
…………
云间照又一次来到皇宫花园——为什么皇宫总是要设计的如此复杂？
借用了一下刚刚路过小宫女的形貌和衣着，她继续在皇宫中游荡——她在人世是不能以神术伤害凡人的，要不然只需要窥视一下宫女们的记忆，可惜，贸然窥探凡人的记忆会让他们头痛欲裂。
所以她变成这样只是想要问问路罢了。
这个时候就有些羡慕另一位神国图腾公冶祁了啊——人族信仰和供奉的神族大都是属于公冶祁的天吾神系，当然，天吾神系的神族们所领的神职大多也与人族息息相关，例如征战、和平、丰收、康健之类的。
而降临人间的神族可以通过供奉自己的凡人得知不同消息，所以云间照感觉自己好难——不但迷路，而且人族根本没人供奉她，幸好她天生神族，不是那种没有信仰就不能存在的野神。
“那位姑娘，请留步。”哦，是在叫她啊。
云间照转了个身，身后叫她的是昭贵妃宋轻飏和一位白衣仙人。
这“仙人”二字并非形容，而是那个人真的已经修行飞升，成为了“仙人”。
人族修士修行达到顶点自然而然就会飞升，只是倒不是坊间谣传飞升后就成了“神仙”，而是“仙人”。神族乃是天生，大多数生而强悍，不能由修炼变化成。而人族飞升后能成为的是仙人，也并非没有与真正的神族匹敌之力。
“姑娘乃是非人，此刻却出现在晋国皇宫里，恐怕不妥吧。”那白衣仙人生的年轻，神色却颇有些威严。
下界这么久，倒是真的遇到一个比我年纪大的多的，这是云间照心中有些玩味。
“师尊何必介怀，我看这位姑娘也没有什么坏心思嘛。”这次开口的是宋轻飏。
哦？这位昭贵妃是仙人的弟子？但是看她明明凡胎□□毫无修行痕迹，这么说来她是人族修士转世修行了？或者……她也不是人。
白衣仙人自然也察觉到了她并无恶意，闻言一挥怀中拂尘，“我们去你宫里。”
看来凡人看不见他，至少昭贵妃身后跟着的宫女们毫无所觉。
栖霞宫——
在宋轻飏挥手命令宫女们都退下之后，云间照和那位白衣仙人都显现出身形来。
“本座不知神族为何不远万里降临晋国皇宫。”一现身，白衣仙人煦容就直接质问，他为人素来峭直，绝不能容有宵小之辈为祸人间。
“我是从绥国追踪一个大妖而来。”对于这个修行上的前辈，云间照即使心中觉得有些新奇，但仍是对他尊敬占大半，“那大妖是一只讹兽，血肉能害人，若是在皇宫中任意施为……”
煦容一惊，“从绥国追踪讹兽而来？”想到这里他又一番打量云间照，“你是受到百姓祈愿而来的天吾神？”
云间照不动声色顿了顿——天吾神除了战神傩泓大多数不擅长打架，所以最后来的肯定是她所在的绯夜神系。
“是，绥皇之死与魔族有关，妖族也有所参与。”云间照话毕取出她师尊东君君上的徽记，使得煦容暂时不再质疑她的身份——魔族与妖族降临人间之事明显更加危急。
“……原来是春神麾下。”煦容收回拂尘，“你说你从绥国而来，只是绥国皇城外明明有我设下的阵法，妖族岂能轻易出入。”
高京的阵法是他设下的云间照摩挲了一下衣袖，看来这位煦容仙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厉害许多。
“虽有春神徽记，本座亦不能辨别你所说是真是假——”
“上仙大可查探一下，宋国公主宋瑶的身上是不是多了什么不该多的。”
…………
煦容最后还是去了，于是栖霞宫主殿里只剩下了云间照和宋轻飏。
宋轻飏姿态落落大方，“和我喝杯茶吗？”
“谢过贵妃娘娘。”云间照撤去了易颜神术，露出自己本来的相貌。
宋轻飏眼睛一亮，“我以前一直听师门中的师兄弟说神国里的神女个个都是美人，但是一直无缘得见，今天——”红晕慢慢爬上她的脸颊，“我总算是见到活的了。”
她自己动手沏了茶，“若是我十年前见到你，现在恐怕已经扑到你身上去了，以后怕是要天天想着见你一面才好呢。”
“难道就因为我的脸，你就想要在以后也能见到我吗？”云间照眼睛里看到的宋轻飏身上覆盖着一层淡淡华光，这是修为小成的征兆。
“是啊。”宋轻飏垂眸看向茶盏，“我最是喜爱美貌，以前在家中，我也是日日缠着我娘。”
看着神色低落的宋轻飏，云间照从自己带的东西里掏出了一个木箱，这木箱通体寒凉，表明弥漫着一层水雾。
“这是冰粼木？”宋轻飏惊讶道，这种木头只生长在神国北境，而且生长速度相当慢，是以物以稀为贵，一般只有地位极高的神族才会将它当成储存珍贵药草的容器。
于是她眼睁睁看着云间照把木箱打开，这木箱一共三层，第一层是神国的糕点，第二层是神国的糕点，第三层……还是神国的糕点。
这、似乎不太对劲。
但是当她尝了一口糕点之后，“这很对劲，非常对劲。”
太好吃了，来人间这些年，她要么辟谷修行，要么装模作样尝几口宫中宴席，已经是无聊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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