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前些日子吞魄金狮作乱边境。”宋轻飏唇齿间还停留着糕点的清香，“神国兴庆中有神官参我父君管束不利，兴庆便又派使神侍命我父君协助司命神官，将功抵过。于是我只好代替这个原本的昭贵妃来这里横插一脚，棒打鸳鸯，逢场作戏。”
“恰好我师尊也要入世巡游，我父君就致信让师尊把我也带上了。”
看来她是魂灵之神的女儿，云间照顺手把茶杯递到她嘴边。魂灵之神与东君是故交，她此次踏入人世之始也全赖那一封书信。又听闻几千年前，魂灵之神还未接任时也曾入世游历，与一个人族女修相恋，想必那位夫人就是出自煦容的师门吧。
宋轻飏把茶一饮而尽，“昭贵妃宋轻飏本是罪臣之女，年幼时被先帝抄家流落民间，后来她主动进了舞乐坊中，又成了当今天子宠妃，只是最后被皇帝以媚惑君王之罪赐死。”
幸好她俩都不是人，否则就宋轻飏这个泄露天机的劲头，现在估计已经被天雷劈回去了。
“原来的命格里，可不会有魔族和妖族参与。”云间照把空杯放回桌子上，一旦外族介入，人间一位帝王的天命更改，这的确会让一些神官头痛。
“这倒是。”宋轻飏已经不动声色地把第一层上的糕点全吃完了，然后把手伸向了第二层，“不过敢问殿下是谁，我父君是西南荒的魂灵之神，我是他的女儿轻飏。”
魂灵之神的后裔——魂灵之神只掌管人族投胎转世运行之道，至于生死之事则由司命负责，他们都属于绯夜神系。
“暂时不能说。”云间照微微拉长了声音，“反正以后总会再见到。”
…………
“回来了？”鲑阳暄还在原地没动过。
“我已经将事情告诉人族的修士了。宋瑶和晋国君的命格乃是司命亲自编写，确实不能随意更改。”
云间照又在心里加上了几句，听宋轻飏的描述，司命这命格简直就像是烂俗话本子看多了然后写出来的。
“等到你修为再强一些，自然能轻而易举地看清楚所有人的命格。”鲑阳暄转过头似笑非笑看着她，“无论是司命还是魂灵之神，都不能阻挡你分毫。”
“……看来小君上对这晋国皇宫，真是一清二楚啊。”
“你没有发现不是吗？”
“那我还真是要好好谢谢你。”
见云间照转头就要离开，鲑阳暄适当开口，“魂灵之神虽然不是真龙，但是亦有一丝龙族血脉。”
“所以你是要告诉我，我非你不可吗？”云间照停了下来，眉眼间似乎还是一如既往的无害，“我确实是从小就很识时务，但也要请小君上不要鸟尽弓藏才好。”
很好，这样看来事情就依旧在他的掌控范围内，鲑阳暄心想，不管是什么事情什么东西还是什么人，只要还在被他认可的范围之内，那么与其临渊结网，不如未雨绸缪。至于那一些小小的脾气，他既不会那样做，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是了。
“你也知道公冶家绝不会帮助我。”那我就只好选择你了。
“选我？”云间照反问他，“我以前见过公冶祁，他日后未必会被公冶家制衡吧”她的言下之意自然是在告诉他，她在神国中受到的掣肘，可比公冶祁要多的多。至于公冶家，他们在几千年前就已经一家独大，虽说鲑阳云间公冶仍被称作神国帝门，然而其中两家都已经后裔凋零。
所以现在的公冶家未必会将他们当做宿敌对待。
鲑阳暄却不再说什么了，因为他觉得，既然都是要选择一个同伴，那么为什么不选择离自己近的，而且也更加看得顺眼的呢？
云间照发誓如果有一天她发达了，迟早要把鲑阳暄打一顿。
不过想想那一天估计只能在梦里实现了，至于现实中，除非小龙君不还手，否则她根本没有机会，更没有实力。
至于宫里的昭贵妃宋轻飏，她的任务就是要给宋瑶添堵。云间照在栖霞宫主殿里听她骂了一个时辰晋国君萧砾，句句不带重复。
听完后云间照觉得萧砾可能是有什么大病——他与宋轻飏之间清清白白，当然要是真有什么，估计魂灵之神是不会同意自己的爱女有如此遭遇的。
那么萧砾为何还要立她为贵妃？自然是因为他先前曾对宋瑶一见倾心，但是宋瑶丝毫不理睬他，所以萧砾就要找一个容貌不输给她而且也姓宋但是地位比她还低的美人来假意宠爱，甚至是纳很多美人在宫里气宋瑶。
云间照：但是这样做正常人都会觉得他更讨厌了吧。
听完云间照讲完前因后果，鲑阳暄手指在桌子上轻敲两下，“这个叫萧砾的……有毛病？”如此沉溺于儿女情长，甚至将自己的过错推诿到他的后妃身上，这般人物，居然也能成为一国之君，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你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云间照用眼神示意他。
看来你的脸不酸了，鲑阳暄回视她。
“……”云间照默默捂住自己的脸，她可不想被鲑阳暄一而再再而三地捏住自己的脸了。
“不过现在有外力插手，恐怕他们的命格都会有所改变了。”云间照思索道，“那位煦容上仙恐怕会先行赶去绥国一探究竟。”所以想来近日内他是分身乏术了。
幕后黑手能搅动人间风云，自然也不会惧怕对上人族的仙人们。
…………
“这两日陛下和娴妃娘娘很是亲密。”
“这么说来贵妃娘娘要失宠了吗？”
“说不准呢……”
皇宫向来是流言蜚语滋生之地，云间照听了一耳朵后直接用神术找到了宋轻飏——自己走估计明日也找不到。
“哎，你来啦！”在邻水回廊里纳凉的宋轻飏顿时眼睛一亮，她自然知道压低声音，因为云间照此刻应该是只能被她一人看见。
“你们都下去。”众位宫女眼里的昭贵妃烦闷挥了挥手，目光也从湖泊另一边的陛下和娴妃娘娘身上转开了。
于是她们个个心领神会，退下了。
不愧是在皇宫里面当差的，云间照感叹。
“我记得命簿里，此时宋瑶心中仍在怨恨皇帝才对。”宋轻飏把手中的两个铁核桃递给她，“不过如此展开倒也省了我的功夫……对了，你来试试，我出门前顺来的，捏了半天了还没打开呢。”
其实宋轻飏也就是想尝试一下，毕竟这个核桃是她托司命从神国带的，司命说不用工具谁都敲不开——但是这个核桃她以前吃过，真的又香又脆非常好吃。
她话锋转的太快，云间照下意识地同时接过两个核桃一捏，然后宋轻飏就听见“咔嚓”一声，她新认识的，号称是一个温柔娴静的天吾神女不废吹灰之力捏开了核桃壳然后将核桃仁取出来递给她。
可惜再怎么惊讶还是吃核桃比较重要，于是宋轻飏呆呆的张开了嘴。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然后咬舌自尽，核桃仁已经被喂进了她嘴里，然后她看见云间照眼都不眨地将剩下的核桃皮变成了齑粉。
看来这个神女不但长得好看力气大而且脾气也很好，天呐，她们为何不能再早些相遇呢。
“按理说再过一段时间，等到宋瑶在皇宫里凄风苦雨的时候，萧砾就会从天而降。”宋轻飏嘎嘣嘎嘣嚼着核桃，“此时宋瑶也终于对自己以前的旧爱心灰意冷，萧砾就与她顺势展开一段虐恋……”
“最后他的后宫要么被遣散，要么被处死，他和宋瑶和和美美。”宋轻飏就是那个死得最惨的，死前还以为萧砾真的将她捧在手心，可惜她不知道，自己自始至终都只是一枚棋子罢了。
现在宋瑶刚刚和亲不久，还远不到心灰意冷凄风苦雨的地步——那么果然是讹兽的肉改变了她吗？
…………
“我最爱的自然是陛下。”宋瑶的声音有些清冷，垂下的眼睫就像是被折断的蝴蝶翅膀。
这当然不是她的真心话，可惜她现在只能说假话。
所以当萧砾来她这里时，听到的就再也不是她以前的冷言冷语，而是美人含情，温柔脉脉。
他自然是大喜过望，以为宋瑶终于想通了，这两日他沉溺于宋瑶宫中，一点一点哄着她。
“昭贵妃只是奴籍出身，甚至当过游船上的舞女，我自然是最爱瑶瑶你……”
以云间照的耳力能将萧砾和宋瑶在湖泊两边说的话听的一清二楚，是以宋轻飏听见自己身边的神女突然遗憾地开口说：“可惜了，如此迂回曲折，若是我……干脆杀了萧砾然后变成他，自己当这个晋国君。命簿上的大事，大不了一齐帮他做了便是。”
司命编写的命簿并非是操纵凡人的一生，而是窥测天命后写出的批命之言，世事无常，命簿中只有命数的轮廓，并不详尽，真正想要窥得一人的某个命数，那么势必要同时翻看亲近之人的命簿才行。是以这一套弯弯绕绕下来，变数也是极多，毕竟命之一道，仍掌握在每个人手中。
“……”宋轻飏心中人美心善的小神女形象可能崩塌了。
“戏言而已。”云间照笑笑，神色轻松，就像是她刚刚真的只是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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