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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第95章


第95章悲剧

        沿着回家那条路走,开得极慢,左右两边都认认真真地瞧。

        天已全黑,温度降到零下,挡风玻璃上逐渐起了冰霜,雨刷器来来回回重复都刮不掉。

        云年急得想要报警了,可是这大过年的谁会给你出警?偏偏大年初一又是他门云家的传统聚会,大家心里也许是担心的,可是谁会愿意主动起来做那个破坏聚会传统的人?

        在杭州时候的无力感又涌上来了,胸口和喉咙都闷得难受。飓风从旁边两扇窗户里吹进来,吹得他脸上也起了一层冰霜。

        沿着路找了半个小时,他终于是抵不住心里的寒冷停了下来,拿出手机打了电话给阿粤。

        阿粤开开心心地接起来,却又听到坏消息。

        “怎么了?”

        “妹妹不见了。”

        “怎么会?你们不是在老家吗?是云研吗?”

        “她跑了,我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可是家里面的人一个都不关心,都不愿意出来找,我,阿粤,你能不能跟我一起,我很害怕,我怕她遇到坏人。”

        “好好好,我马上来,你发定位给我。”

        发了定位过去,阿粤不让云年挂电话,可是手机的电量已经告急了,他说自己会在原位不动阿粤才肯挂掉。

        这一片没多少人家户,过的车辆极少,因为都在家里吃团圆饭。公路的一边是一片一片的小树林,分散着几家做小生意的住户,孤清寂寥。云年下了车在周围找了一圈,还是没找到。

        一个可怕的念头忽生,她会不会去寻死?

        云年赶紧摇头把这个念头给甩掉,她一直都是这样,都过了快十五年了,又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做傻事?不可能,不可能,但越是抗拒它就越强烈。

        人一旦产生了“自杀”的念头就挥之不去了。尽管不是他,而是自己的妹妹。

        “小研!”他决定进树林里去看一看,只在边缘看一看就好,得等到阿粤,等到他一起自己才有这个胆量真正进去。

        想起阿粤,脑子里的念头忽然转好,也许妹妹已经回去了?或者即使没回去,也已经到市内了呢?

        他为什么没想到?妹妹手里有压岁钱,她可以拦出租车,过年期间依然有跑出租的。

        边想边在树林周围寻找,没有回应。

        看了眼手机电量,已经只有百分之十七,只好回到车上。但是市内离这儿太远,他心里又担忧,简直一刻都等不得。

        于是又只好打电话给阿粤,让他在环城路口等他。阿粤也觉得妹妹可能会来市内,她一个小姑娘没那么大的胆子留在郊区。

        还是一路寻找着回去,出环城路的时候远远就见到了在冷风中瑟瑟发抖着的阿粤,他把车停到阿粤旁边,替他开了车门。阿粤穿着一件黑色的羽绒服,围着云年送给他的那块蓝围巾。手和脸都冻得通红。进了车后先安抚云年,“没事的,你要放宽心。”

        云年把手伸到他脸上,想帮他暖和暖和。但无奈自己的手也特别冰,因为他一直不敢关窗,生怕错过路上的任何一个人。

        “好啦,不是有暖气吗?”阿粤说。

        云年不听,又要去捂他的手,结果还是一样,甚至自己的还要比他冰一点。但云年没放开,把他的手拉着伸进了自己的衣服里面。

        最里面那件衣服还要里面,阿粤摸到了他的皮肤。极度的冷暖差让他哆嗦起来,意料之外的温暖举动也使他心里暖乎乎的。

        “你自己的比我还要冰。”但是无法拒绝这样的好意。

        云年似乎根本不关心自己冷不冷,神色依然还是极度的担忧。因为未知所以恐慌,因为担忧而痛苦。

        暖了一会儿,阿粤伸出来拉过云年还在冰冰凉的双手,又是揉搓又是哈气,搞暖和了才上路。

        “得知道你妹妹喜欢去什么地方。”阿粤说,“这样茫无目的满大街找不是办法。”

        云年赞同地想了一会儿,道:“没有,她从来没跟我说过这些。”

        “怎么会?她和你应该是最亲近的,都没说过嘛?”

        “嗯。”

        “平常你爱带她去什么地方玩?”

        “她喜欢安静的地方。我想想啊,我想想。”

        “你别着急,好好看路。”

        “嗯。”

        过了一会儿,云年忽然道:“我知道了,我们打电话问问老师,数学老师,我记得去年她数学考了满分,她和我说她与那个数学老师关系很好,老师经常辅导她什么的……会不会?”云年越说心里越恐慌,“我只知道他们数学老师是个男的。”

        “你别多想,编剧什么的脑子里竟是些可可怕的东西。但是,还是打电话问问老师。”

        云年停了车之后再打的,对方的声音很礼貌很温柔,阿粤握着云年的手给他安慰,克服紧张。

        “你好,老师,我是云年。”

        对方没有立即回答,似乎是认识云年,大约十几秒后才笑了笑说:“是云研的哥哥?”

        “是,我想,就是,老师,我妹妹她这次的数学成绩不是很理想,我就想知道她这个学期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了。”

        对方叹了口气,道:“小研同学,她,很早熟,心思比其他同龄的孩子更复杂。”

        他没第一时间疑惑云年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询问,而是很平静的说出了仿佛早就准备好的措辞,而且用了复杂一词。听得云年心脏咚咚咚地惊跳。阿粤又握紧了一些。

        “老师,她跟我说你很照顾她,我想说她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她最喜欢什么或者是最爱去哪些地方?”

        “这个,云先生,我的关照是基于对心理特殊的孩子的照顾,她是不是跟你说了些什么?”

        阿粤拿过电话,对云年小声说:“这人绝对有问题,我来跟他说。”

        “老师,您不用急着解释什么,我妹妹今天失踪了,我想请问您有没有关于她喜欢去什么地方的信息?”

        “扶苏路的天文馆,你去那儿看看。”

        “好的,后面再联系您。”

        挂了电话,云年已经启动了车子。

        “你已经听出来他有问题了还跟他磨叽。”阿粤道,“开慢点,没事儿的,今天出来玩的人多,天文馆应该是开门的。”

        “嗯。”

        “还有,这事儿,可能会和我们想象中不一样,我觉得,其实这个老师应该是不会伤害她的。”

        “嗯。”

        “他像你一样很温柔,像你一样的人才不会做坏事。”

        “嗯。”

        左右安慰都不能缓解云年的紧张,阿粤干脆闭嘴,让他自己冷静思考。

        快要到扶苏路的时候,云年说:“我见过她们数学老师,和我一样的年纪,小研她们是他的第一届学生。”

        但是天文馆没有和他们想象中一样开门,也许是怕人流量太大影响体验。正是因为这样,他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门外阶梯上的云研。云年看了眼路上还有停车位,就先让阿粤下车去找妹妹,他停好车后再跟过去。

        云研穿得单薄,连外套都没有,只是一件白色毛衣,围了块粉红色围巾。头发披散着,被风吹得凌乱飞张,前额落了许多,落在她抬头看向阿粤时那双楚楚可怜的眼睛上,眼眶还在泛着红,泪花晶莹,闪闪扑簌,阿粤心里顿时一痛,很想要抱抱她。

        但他不是亲哥哥。

        亲哥哥跟上来了,第一时间把她搂进怀里,如阿粤预想的那样,说的第一句话是:“你怎么了?”

        第二句:“跑那么远,吓死哥哥了。”

        甚至第三句他都可以猜到:“冷吗?”

        答案是肯定,于是云年把外套脱了下来,帮她披上。

        如果今天跑出来的是他,云年也会问这三句话,也会把衣服脱给他。这就是云年,永远都在对别人好。这个好不是因为是爱人或是家人而有所区别,他似乎有很多很多的爱,能够不辞辛劳的付出给每一个人。给朋友,给同事,给一个路人,给一只猫,甚至是给一个他虚拟出来的人物。

        有时候,阿粤都吃醋了。为什么他待我没有比其他人更好一点?

        明明他爱我,却也只是爱我。

        但是,他也实在想不出更好的爱是什么样的了。

        阿粤退在一边,给这对兄妹空间。

        把妹妹的手和脸蛋都搓热后云年才又继续问:“是不是在老家待的不舒服?”

        “嗯。”

        “还是这幅模样?哥哥都找了你一晚上了,至少给我个微笑吧?或者语气温柔一点?”

        “我不喜欢温柔。”

        云年:“……”

        一时无话可说,难道她一直不喜欢自己?

        “但其实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温柔的。”云年开导她。

        “所以我不喜欢世界上的大多数人。”

        “你再这样我生气了啊!”

        “哥哥是例外。”

        “什么?”

        “这个世界上,我唯一喜欢的人只有你了。”

        云年有点被吓到了,他想让阿粤帮忙,但是阿粤又不了解他们的情况,一时之间也不能解决这个严重的问题。

        “好了,我们先回家好不好?”

        “哥!”

        “嗯?”

        “你觉不觉得我们是一出悲剧?”

        一个十四岁多的小女孩,是经历了什么才会讲出这样一句话?云年被她的言语给狠狠击中,心脏忽然间疼得不行,他这个年纪的时候,何尝没想过自己的人生是出悲剧呢?他从五岁的时候就觉得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世界上几乎所有不幸福的人都可以说他们是悲剧的。

        有些人的降临,本就是一场悲剧。

        “你别这么说,日子过了就好了,能把日子过出来的人,他的人生就不是悲剧。”

        “所以,”云研根本就没在听他讲话,只是固执地坚持自己,“解决悲剧最好的办法就是杀死悲剧!”

        说完冷冷地笑了。

        “你别吓哥哥,小研,你怎么,你最近是怎么了?”

        “我爱上了一个人。”

        云年呆住,脑神经似乎停止工作了。这一句话,从她的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不真实?不真实到让人恐慌?!

        “我们数学老师。”她还是冷冷地说。

        “这儿是他最喜欢的地方,我就想着,来碰碰运气,看能不能遇上他。”

        “结果,关门的。”

        “我恨我自己,我为什么要喜欢一个人?哥,我好难受,我觉得,我就像疯了一样,我不再是我自己了,我恨我不能控制,我恨我要喜欢男生,明明男生这么讨厌,可是,可是啊,为什么还是有温柔的人存在呢?”

        “小研,世界不是你想的这么令人讨厌的。”

        这个世界只是有讨厌的人存在罢了,这样的人一多,稍微有一点点温柔的人就能让他们这种敏感不安的、缺爱的孩子失去控制。因为太想要被爱了,太想要去触碰美好了,所以觉得付出生命也无所谓,要是能在命尽之前触碰一次美好,是不是就能理解了一点这个世界了呢?理解这个世界并不是真的令人讨厌了呢?

        他似乎觉得,妹妹作为一个女生,比他更难理解这个世界。因为她从小在有云景成和云年这样天差地别的男性的家庭里长大,知道了什么是温柔、善良,见到了什么是冷漠、无情。所以在她还在视野局限又无法控制萌动的青春期里,太容易被“温柔、善良”一类给吸引,如果一旦她认定的这类“美好”被打破,那么所有的喜欢和认知都将会毁灭。

        这是家庭给她带来的创伤,是书中世界给她带来的认知,是这复杂环境给她带来的危险。

        要怎么样才能真的不只是在乎世界的美丑而活下去呢?

        云年不知道,她也不知道,也许只有那些活了七八十年的老人才知道。

        “没有任何人能骗得了我,包括你。”小研说。

        “我不骗你,等你活到了哥哥这个年纪,你就会知道了,人这一生要做的事很多,只要你一直在完成这些事的忙碌当中,你就不会去在乎世界讨不讨厌了。”云年说得哽咽。

        二十四岁了,还是很想哭。

        “可是,并不是所有人都和你一样,总是每天都有事做,这个世界上,多的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你不知道自己想做什么吗?”

        “我从来不知道。”

        “好,那你从现在开始,找一样自己喜欢的东西,去学,去努力,画画呀,学钢琴呀,还有什么?拍照,哥哥也可以教你拍照。嗯?可以吗?”

        云研摇了摇头,露出安慰哥哥的微笑:“你不用费劲安慰我了,我清楚地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那你告诉哥哥,你要做什么,我一定能够帮你。”

        “不用了。”

        说完,云研似乎是轻松了一些,耸了耸肩膀,深呼吸后,主动朝车子走过去。

        阿粤和云年跟在后面,一时之间不知道要怎么办。

        上了车,阿粤和云研坐在后座。

        开火,拉手刹,踩灵活器,挂一档,按喇叭,松手刹,半起离合,转出停车位。

        三个人都没说话,也都没注意到后面来了一辆车,才刚刚转出停车位,就被那辆车撞得失去方向控制。

        那一瞬间云年的脑袋几乎是空的,他只是凭着肌肉记忆把方向盘往右边回打,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后面那辆车速度飞快,应该是赶着去做什么,因此撞得前面这一两雪佛兰科鲁兹失去方向,偏离到对向车道,然后速度也没及时控制下来,底盘狠狠地撞向了路砍,一阵巨大的冲击力和震天响的撞击声后,车子停了下来。

        前面的车盖被撞飞到了马路中央,顿时,一片此起彼伏的急切的车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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