报复6
身体和精神的分离让霍子徐时常发脾气。不仅对宁今今，也包括对程展。他责备程展办事不利，怎么可能悄无声息地让宁家把律师换了。程展告诉他，宁家有这个权利，如果做得太明显，会让人看出痕迹。”我想你现在还不愿意让宁毅权知道真实身份吧？“
霍子徐狠狠瞪了他一眼：”知道又怎样？“
”这得问你。“程展耸耸肩。
有人没敲门就走进来，不问就知道是沈璘。看到他，霍子徐立刻像好斗的公鸡，竖起全身羽毛问：”你不觉得这有违自己的原则？“
”我说过两不相帮，是指不帮你也不帮政泽。但我没说过不帮小琬。她担心自己的好朋友，我无法拒绝。“沈璘没有转弯，对他也不用拐弯抹角，什么样的事情都明明白白地搁在台面上。
霍子徐丢开手里的钢笔，左腿往右腿上一搭，说道：”那是你的事。“
沈璘一手插兜，平静地说：”我只想知道她现在的情况，好让小琬放心。“
”你把宁今今关起来了？“程展讶异地问。
”她很好，你可以走了。“霍子徐干脆地说。
沈璘也很干脆，转身就走。
”到底怎么回事？“
”没怎么回事，就是你想的那样。“霍子徐笑笑。他不想废话，以为他是个穷凶极恶的罪犯吗？会把她折磨至死？他现在在自己兄弟眼里就是这个样子？因为一个跟他们无关的女人，就这样揣测多年的手足，你们还真是”了解“我。
事实上宁今今确实不好，她仍然在家里走动，却失去了打电话跟外界联系的权利。小琬来找她也只能被拒之门外。霍子徐给出的理由是：她需要静养，小琬太吵，会影响她康复。她看着沈琬在门外气得跳脚然后被保安赶走，心里焦急却无计可施。冯恪回美国去探望家人，这里所有人只听命于霍子徐。对她这位”女主人“只听”职责范围内“的使唤，没人越雷池一步。本来她就不出门，“软禁”对她来说没多大影响。可是不跟外界联系、不见小琬就失去了和政泽沟通的渠道，不知道外面的事情怎么样了，更担心政泽会为她着急。
三天没给家人打电话，李慧琳把电话打进来，一上来就问她怎么回事，为什么不给家里打电话了。她说这几天身体不舒服，贪睡就忘了，被说了一顿。李慧琳说起宁寒的情况不免对两个律师有所评价，说这个新律师跟以前的律师说的有些不一样，似乎更严重些，问她是不是想要加钱？
“妈——”她拉长声道，“双胞胎还有不一样的地方呢，何况律师？两个都是专家，而且都是可靠的，你完全可以信任。”
李慧琳又问霍子徐怎么样了，最近他也很少给家里打电话。宁今今敷衍说怕问起宁寒的事情他没法回答。”这孩子，这也不是他管的事儿，这么出力我感激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埋怨他？“李慧琳道。
”这不是在埋怨了吗？行了，你快去看看菜好了没，我跟念念说会儿话。“电话那头换了宁毅权，宁今今刚叫了声”爸“，他就压低声音说：“李政泽可以信任吗？”
“爸，你可以像信任我一样信任他。”她手里捏着电话听筒居然有些滑腻。
“他让我问你，想走吗？”
宁毅权什么都没有问，但显然，他知道了很多。
宁今今沉默。
宁今今鼻子一酸，赶紧仰起深吸一口气，说：“我哥不能有事。所有的事情都是因我而起，就得我负责。”
“你能阻止他吗？”
……
是啊，你能阻止他吗？不能。答案是这么显而易见，可她还是想再努力一下。
”李政泽已经找到那个皮包公司的骗子，只要他肯说出事情的真相，你哥的事就会有转机。“别光想着你哥，也想想你自己。念念，你跟小寒都是我们的孩子，他现在这样了，你不能再有事。”宁毅权的声音带着紧张却十分坚定。
搁下电话，宁今今心里波澜起伏，久久不能平静。我们要结束了吗？这里的一切都经过她的雕饰妆点，花瓶、相框、墙壁、书桌、妆台……不长的时间，她已经把这里当成家一样熟悉和精心爱护。可是这里现在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不，它从来就没有真正成为一个家，只是他的一个道具而已。恍若一梦，用这句话概括这不到一年的生活还真是精到。从李家婚礼飞奔而出的那一刻，你就跳入他的掌心，随他如何玩弄，沉浸其中而不自知。现在，你终于要跳出去了吗？
可是为什么，你还会这么留恋？
她推开霍子徐的房门，一阵烟味呛得她喘不上气来。她下意识地认为着火了，冲进去才发现并非如此。整个房间缭绕着烟味，没整理的床铺上扔着他昨天换下来的衣服，柜子上扔了十几个烟头。她打开窗户放进清新空气，整理起房间来——这是她作为一个“好太太”的工作。每天做惯了的事，今天做得格外细致妥帖，不管怎么仔细，一个小时之后，手边还是空了。她走进衣帽间，整理起衣物来。霍子徐不是赶时髦的人，一排排衣架上都是中规中矩的衬衫、西装、夹克之类，连皮鞋都长得似乎一模一样。这些衣物平时是有人整理的，洗得干净、熨得平整，每件都像新的一样。看了一遍，蹲在地上把每只皮鞋都重新上了一遍油，擦得明光锃亮。擦完皮鞋，她站起来伸伸酸麻的腰肢，走到门口叫道：“桂姐！”
“太太，什么事？”桂姐代理了一部分冯恪的管家职责，她站在客厅里抬头问。
“今儿天气好，咱们给家里来个大扫除！”她大声说。
“好啊，我把人叫进来。”除了必要的几条禁令，霍太太的命令必须执行，桂姐不折不扣地遵照霍子徐的吩咐。
不一会儿家里的佣人都集中起来，楼上楼下地打扫，她叫了两个女佣把家里所有能洗的都洗干净，每个屋里都打扫了一遍。院子里桂姐带着工人扫落叶、剪草坪干得不亦乐乎。干完这些，她又把家里的摆设重新布置了一遍。桂姐进来细瞅了一下，说：“怎么少了好些东西？这儿的花瓶呢？还有那个，盆栽移走了？这倒跟以前一样了。”
“是啊，我布置的那些子徐其实不怎么喜欢，不过也不好说我。现在我自己看着也别扭，就把它们都撤了。一切恢复原样，清清爽爽反而更好。”她欣赏着自已的劳动成果，颇为得意。
“加上那些东西也挺好啊，挺温馨的。”桂姐笑说。宁今今在时尚杂志干了这么久，品味自然不俗，她加的那些点缀让楼里的冷硬利落的线条一下子柔化不少，更有家的感觉。怎么突然就不喜欢了呢？不过她自己高兴就好，自己做佣人的也不能说主人什么。
霍子徐很晚才回来，桂姐上前接过他手里的公文包说：”太太在餐厅等你吃饭呢！“
”不是说了不用等吗？“霍子徐走进餐厅，她坐在点了红烛的餐桌一旁站起来笑道：“欢迎霍先生回家。”
“谢谢。”桂姐在旁，霍子徐没说什么。
桂姐把饭桌端上桌便识相地离开，让小两口说话。
舒缓的萨克斯曲缠绕着跃动的烛光，静的空间滋生浪漫的气息。
“你整理家了？”他问。
“今天是我们相识三百天纪念日。”她嫣然一笑，端起酒杯。霍子徐跟她碰了一下，她一口喝干，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在她目光注视下，他涓滴不剩。宁今今又给两人倒满，说：”我今天把家里重新打扫了一遍，有焕然一新的感觉吧？“
他把餐厅扫视一遍，说：”你布置的东西都撤了。“
”你不喜欢，我就撤了。“
”我没说过。“
”你心里不喜欢。“她含笑睇了一眼，并无半点不悦或埋怨，“三百天，没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
“你想让我说什么？”霍子徐感觉自己好像要被这种气氛蛊惑，暗暗提醒自己。
她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酒杯又抬起头来，望着他：“这三百天，你让我摆脱了一桩可能不幸的婚姻，在我困难的时候伸出援手，还带给我许多美好的回忆。那次，你为了怕我挨冻，给全公司发了额发的补贴。那次，我在楼道里摔倒，你像从天而降一样出现在我面前。还有……”
“这些事都不是出于真心，不用感谢。”他生硬地打断她的话，不想再听下去。
她歪头冲他一笑：“确实不用感谢，夫妻之间，哪用得着‘谢’字？”
霍子徐无语，他盯着盘子里的食物，发觉平时喜欢的口味突然就不喜欢了。扔下筷子，他说：“真难吃！”
”不想吃？那我们跳舞吧！“她拉住他的手来到客厅大声说：”桂姐，我们要跳舞。“
桂姐应答一声，换一首曲子。她曲臂做了个”请“的姿势，霍子徐一愣，在桂姐的注视下搭起她的手。
柔和的灯光在地毯上投下修长的俪影，桂姐站在门口看了会儿悄悄退出去。
”我们好像还没正式地跳一支舞。“她的语气中带着些遗憾的味道。
”我不是正在跳吗？“
”我的舞跳得比你好，你要好好练习。“
”是吗？“他舔舔发涩的嘴唇。
”其实我还有很多本事都没展示过，你要好好珍惜我，不然你就不会知道我的那些秘密。“
静谧在音乐声中越发浓稠，一曲终了，他放下手。她搂住他的脖子，踮脚吻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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