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第十六章

        朱姨娘打定了主意，第二日往上房请安，姜氏问她们可曾拿了料子做衣裳去，朱姨娘就笑嘻嘻的抢在张李两位姨娘前头开口："托太太的福，料子一发下来，妾就派了尽都拿了去做了，给我们五姑娘做了十来件儿好衣裳。等着过些日子去赴宴，好好的涨一涨咱们洛府的面子。若再有些好首饰搭着，就更好了”

        她说的这一句，张李两位姨娘就不敢接口了。洛府的脸面难道在你一个姨娘生的庶女身上吗？明摆着找太太要首饰，太太是再不高兴的，本来姨娘的份例就是一年两套首饰，她们的那一套已是在端午节前就领了，现在讨要，打着姑娘的名号，在太太心里，怕就是她自己想要。

        果然，姜氏脸上的笑就落了些。她道："姑娘们的首饰倒也不急，我记得前两日昱哥儿媳妇才给姑娘们送了些东西过去，也就不着急着发了。"却不说何时发首饰。

        张李两位姨娘的确料的准，姜氏就觉得，五姐儿向来是个安分的，必不会此时有了衣裳就来讨要首饰，定然就是朱氏自己想要却托了女儿的名号来问。本来嘛年前发首首饰不仅有姑娘们的份儿，也会给姨娘们赏些，家宴的时候穿戴出来，好教老爷知道自己并未薄待姨娘们。！她赏赐是定例，但朱氏不该来问。她是奴，是妾，给她东西是做太太应当的，但她来讨要那就是失了规矩。

        她想着，朱氏这样着急，想是之前打了头面，手里不宽裕了，既是这样，这首饰份额她就压一压。

        一面又开口道："这要过年了，咱们欢欢喜喜的，也不好忘了祖宗那头，我看就由朱氏抄几卷经书，供奉给祖宗罢。也不必旁的，我看金刚经和妙法莲华经就很好。”姜氏轻描淡写的就发落了朱氏抄经。

        在大宅院，抄经是一件苦差事，不是因为抄写费精神，而是抄经大家都默认要茹素，总不能你一边大鱼大肉的一边抄写着佛家经书罢为着诚心，除了抄经还得在自己院里深入简出，也不伺候老爷。

        姜氏点了两部经书，并未说抄多少，但说了几卷，便是知道，最少也要抄九卷。佛家九为极数，若是没有明确说，那就是一部经抄九卷。

        这下，哪怕是朱氏每日抄足六个时辰，那也得一个月不出门。

        朱氏只得道："是，妾晓得了。"心里却发苦，这样一罚，她那头面打了有甚么用!还不是一样见不着老爷!心里却不知何处惹了太太不高兴。

        但其实姜氏罚她，不也全为了这件事，她作为当家主母，是知道朱氏一直催月珂上进，催月珂要压着月仪一头的。这件事才是罚她抄经的主要原因。

        她一个妾，姜氏允她养五姑娘就已经是体面了，但五姑娘正正经经的礼法上的母亲，是姜氏，越过姜氏去教她，这是第一个错处，姜氏当然不在意姨娘们教她们的女儿们，但是教唆女儿和嫡女比个高低这件事才真真是惹了姜氏不高兴。当然，她希望庶女们都出息，能嫁的好，好是她的孩子们的助力，但她绝不允许庶女们有取代嫡女的心思，也绝不允许庶女们想要挑战她和她的孩子们绝对的权威。

        月珂是个好姑娘，那就万万不能被朱氏教坏了，让她好好抄抄经书，静静心，知道甚么该做甚么不该做。若是不改，那就给五丫头开院子出去。隔开她们两个，也就是了。

        月仪是知道娘为甚么罚朱氏，但原因却不能由了她告诉五姐姐。于是月珂来问她，知不知道她姨娘为甚挨了罚。

        月仪就道："娘是气朱姨娘不规矩。她是觉得，你们两个一个月好有二十贯钱，就缺了你的首饰若是你真没有，也当是你自己来找娘要，但朱姨娘打着你的名号讨要首饰，那就是坏了娘定的规矩，你与她住在一起，娘是怕她把你也带的不规矩了。”

        月珂一听，也觉得是这个道理，她不管钱，拿了钱都交给姨娘去使，姨娘也从不跟她说钱的多寡，但姨娘前些日子才打了头面，哪里就是没有首饰戴，她就是想要旁的!一想着就脸红，怎么姨娘竟这样眼皮子浅

        她再是认得字少，但规矩也是学起来了的，她自然知道，打着她的旗号向太太要东西这样的事情是不规矩。但她隐隐觉得，怕是还有些别的缘故。但是月仪说是这个，她就也不想了。

        气呼呼的就回去了。看着朱氏素服银簪的抄经，也不问一声姨娘安。气冲冲的就回了房关着门不理她。

        朱氏拍了门问："这是怎的了？我的小祖宗!谁惹了你了？"看她刚从丹若苑回来，就又道,"我就说那个是个不好惹的，你偏要与她好，这会子你"

        这句话还没说完，月珂就开了窗儿道："关六妹妹甚么事!姨娘不规矩，让太太发落了，连带着我也没脸儿!您总是说我怎么比不上三姐姐四姐姐，您怎么不学一学张姨娘李姨娘规矩些!"

        朱氏气的手抖："我还不是为了你!想着你赴宴没有首饰带，才去多嘴问太太，现如今你倒怪我!"

        月珂就问："我怎么就没有首饰戴了？咱们娘两个一个月二十贯钱，二十贯钱当得六妹妹的份例了，我是不管钱的，您前儿还打了头面，咱们就缺那些个了"

        这话朱氏不好接，她总不能说为了讨你爹爹欢喜，我把咱们娘两个今年大半年攒的月钱全拿去打了吧？

        只好说："你以为二十贯钱多!你隔两三日就要点心吃，时不时要鸡吃，要鸭吃，要鱼吃，月月都要做新衣新鞋，那些都不是钱"

        月珂怎么会被唬住，那些虽说是用钱的地方，可是一次也就是三五十钱，做新衣贵些，一次好要三五百钱，但新衣新鞋一月就做一次，那三五十钱的能用多少一贯钱有七百多铜钱，二十贯就是二十个七百多钱，爹爹有时来了也要赏赐，怎么会这样快就用完。她心里就知道姨娘是在唬她，窗儿一关就不理她。

        月仪开院子的日子定在明年四月，草长莺飞的好日子。她想着，朱氏脑子不大清楚，怕是容易将五姐姐教坏，她自来了这里，五姐姐既是她的姐姐，也是她的朋友，心里想着不如就求娘把她们两个一道住，对五姐姐也好。但不知道五姐姐愿不愿意。不知道娘愿不愿意。娘是最重规矩的。沅芷洲既然是历代嫡女住的，那么就必不会让五姐姐住进去。

        "成碧，离沅芷洲最近的是哪里"月仪问道。

        成碧想了想，道："当是飞云居了。那处离沅芷洲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一片子竹林掩着一排子房子，夏日里倒是清爽合适，冬日里怕要冷些。”

        "那院子原先住过人不曾"月仪问。

        "住过，是先老侯爷的第四个姑娘，如今嫁到珠州去的四姑太太住过的，只是四姑太太嫁了怕是有二十来年了，这院子如今也是有人打扫的。"成碧不知道姑娘问这个做甚么，但是姑娘问了，她自然没有不说的。

        "好，我知道了。给我上一盏乌梅饮子，配些点心，甜咸口儿的都要些。我肚里有些饥了。"月仪放下笔。飞云居位置倒是不错，也曾是庶女住过的，娘那里定是会应的，就是不知道好不好。明日看过之后与五姐姐商量商量，她若是不想着离了朱姨娘，那就罢了。

        长公主府

        淑阳一口一口的喝着茶，脑子里想着今日进宫之时阿瑛说的话。

        若是旁的姑娘，淑阳定然婉拒了她，可若是说的是洛家六姑娘，淑阳就说不出拒绝的话了。只说回去想想。

        论年纪，论门第，论样貌，这位洛家六姑娘再没甚么不好的。他们卫家是超一品国公家，但洛家是一品定北侯府，下一代当家人也出息，她们简哥儿若是要娶妻，实在是没有比洛家更好的了。简哥儿没有兄弟，但洛六姑娘可是有两个亲哥哥，都能帮衬妹婿，洛六姑娘长得也好，那日在姜家寿宴，也能看得出来是个沉着冷静，不卑不亢的好孩子。

        她之所以犹豫，就是怕简哥儿这个天魔星不愿意，闹将起来，那就不是结亲，是结仇了。

        这件事，还得是等着老爷回来，与她商量商量才好。

        第二日，请过安月仪就拉着月珂在她房里坐定。

        说了这件事："五姐姐，我明年就要开院子去了。我私心里想着，不如你也出来，咱们俩住的近些，日后也好串门子。，你说好不好”

        月珂倒是觉得开个院子倒也好，免得她姨娘天天盯着她要她上进。她若是想姨娘了，便回去找她也就是了。

        "可是，三姐姐四姐姐都没开院子，太太不会同意的罢"话是这样说，但月珂一副踌躇的样子月仪就知道她心动了，就道："怕甚么!娘那里我去说。"

        "真个"月珂一下子就高兴起来，月仪要是愿意去说，那太太就应当会同意。

        "真个。"月仪笑眯眯的，"我都打听了，离着沅芷洲最近的就是飞云居和画栋楼，都离沅芷洲不过一炷香时间，就在沅芷洲里头就能看见。咱们悄悄儿去看看，你喜欢哪个，我就去找娘说哪个。"

        "那好!咱们这就去!"月珂一下子站起来。小姐妹两个说着是去赏花，就带了一串儿丫鬟去了后边儿。

        月珂还是最喜欢飞云居，画栋楼好看是好看，但只有一个独立的绣楼，月珂还是更喜欢飞云居那样划分了院子的小院儿。里头正房三间，左右各三间厢房，有竹子，有树有花，怎么不好月珂越看越喜欢。回来就跟月仪说了两次让她别忘了。

        月仪果然回去就去见了姜氏。她们小姐两动静这般大，姜氏哪有不知道的。

        月仪一开口，姜氏就允了"我看着那朱氏也不是个甚么脑子清楚的，五姐儿是个好孩子，别给她带坏了，既然她喜欢，你也喜欢，那就让她住哪儿罢。青玉，去朱姨娘那里传我的话，就说，姐儿们大了，到底要学着自己掌院子的，也就还是四月里，珂姐儿搬去飞云居。"

        青玉应了是，就退下传话去了。

        月仪就笑道："谢谢娘。"

        姜氏嗔道："这有甚么好谢的。"

        想了想，又道："青衣，去把我那套十八支的桃花钗子给四姐儿送去。就说她要出嫁，就很不必挪动了。"这是补偿，月琪嫁了倒没甚么说头，但月瑶并没出嫁，若是挪动了，本来就忙着备家，这一开院子更是忙乱，横竖她也住不了两年了，就这样罢。但总归是妹妹们越过了她，姜氏就要补偿她。后宅里，大面上就得一碗水端平。

        月仪应了，又跟姜氏呆了一会子，就到了她练琵琶的时间，她就回院子里去弹琵琶去了。

        田妈妈并不在，她替月仪挑人去了。住在姜氏正院儿，因着她还小就并没有补全丫头们的例子。

        她是嫡女，该有一等丫鬟两个，二等四个，三等六个，粗使若干。画朱成碧是一等丫鬟自不必动，落苏木樨两个提上来做了二等，但二等也还差着两个，三等丫鬟还差四个。开了院子份例就必定要补齐。

        那头月珂的奶妈子王妈妈听了她家姑娘也要开院子，念了好几声佛，既然田妈妈挑丫鬟去了，月珂也就派王妈妈代表飞云居去挑丫鬟。

        庶女的份例是一等两个，二等三个，三等五个。粗使若干。新挑了的丫鬟自然不可能立时就跟着去伺候，而是要由司务房的妈妈们再进行最后为期半个月的岗前培训，培训好了直接送去沅芷洲和飞云居，等着主子搬进来。

        丫鬟们自然最愿意去沅芷洲，但五姑娘是庶女里的头一份儿，自然也是丫鬟们削尖了脑袋要去的地方。

        不到一刻，两位妈妈就挑好了丫鬟。

        如今月仪房里，管事妈妈是田妈妈，一等是画朱成碧，二等是落苏木樨，以及新提上去的原三等丫鬟玉茗芙蕖。新进的三等丫鬟六个听松，听竹，听兰，听菊，听梅，听溪。

        月珂房里是管事妈妈王妈妈，一等丫鬟是元宵半秋，二等丫鬟是玉琴玉书玉画，三等是春雨春晓夏荷秋菊冬梅。

        两位妈妈各自道了别回去。当然，作为管事妈妈，再这一批小丫鬟毕业之前，也得来视察视察，若是有不合格的，就换掉，由旁的被选上的丫鬟顶替她的名字进行培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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