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十九章

第十九章

        虽然景和帝这神来一笔赐婚搅得整个洛家不得安宁，但年还是要过的。定了亲，该有的礼数也是要有的。

        苏氏这胎本就月份浅还不稳，孕期多思，做梦就梦见卫行简打了月仪，月仪哭着回家了诉苦。一时醒了，她又伤伤心心哭一场，动了胎气，她灌了两碗苦汤子下去，又不好去对着月仪哭，只说是自己晚间没睡好，安慰月仪放宽心，她爹爹和哥哥必不会放任卫行简像从前那般胡闹的。

        她动了胎气，姜氏又头疼得紧，过年的事情到底是月仪接了去。她自小儿在姜氏身边看她做事，耳濡目染的倒也学的几分本事，支应这个年是尽够了。

        召了六房二司的管事们来一条一条吩咐下去，采买的例子，各家走礼的例子，年节里各个院子里的年例，都一条条看过。

        今年仅有一家的年礼要变。原先卫家不过是洛淮的同僚，虽则关系好些，也是按着第二等年礼走礼，但今年既然已经是亲家了，那么变得提一等，排在月仙月佳夫家之前，姜家苏家之后。

        月仪确没学过这档子事，只得照了娘年年给姜家苏家的年礼备了一份。姜氏又指点她说："圣旨已下，你与简哥儿就是未婚夫妻，过年你该当做些针线奉翁姑的。就是简哥儿那里，你也很该给他做件衣裳或是做双鞋子才是。"

        月仪听了，果然就去做针线，给卫殊和淑阳长公主一人做了两双鞋子，给卫行简做了一身竹青色滚边绣青竹的衣裳，合着年礼送去。

        办完各家年礼，月仪是累的紧了。实在是宫宴赐婚，到办年礼不过几日，又要赶做针线，又要支应这个年节，她脸儿都瘦了一圈儿。

        苏氏这头好容易灌苦汤子灌得数日，就来给月仪帮忙，到也不是姜氏不心疼女儿，她是想着，也该让女儿学起管家来了，她和昱哥儿媳妇前后脚病了，仪姐儿竟也很能支应起来，她也就存心放手，探探女儿能做到甚么地步。

        也嘱咐了苏氏，只许帮忙，不许把事情全揽了来。苏氏大概也能猜到婆母的意思，她在旁边瞧着，月仪前几日还颇有些手忙脚乱的，但后来竟慢慢的熟练起来，靠着嫡女的身份压下去，再没有一个婆子小厮不听指派的。

        过得这个年，下人里尽都说，到底是太太嫡出，六姑娘小小年纪，一个人支应这个年节，竟没有一处不好，是个厉害的人物。

        那头淑阳接了年礼，眼见得还有一个包裹，跑腿的婆子就笑嘻嘻的说："好教殿下知道，这是我们姑娘亲手做的针线，奉给殿下，国公爷和大公子使。我们姑娘说了，日子紧，赶得急，简薄了些，殿下勿怪。"

        淑阳一看，是两双男鞋，两双绣鞋，一件竹青滚边袍子，一下就笑起来："替我谢过你们家姑娘，就说小人儿家家的，眼睛要紧，就少做些针线也不值当甚么。过年宫里他舅妈送了些首饰来，看着倒也精巧，配你们姑娘是最好不过，我也就一事不烦二主，劳这位老妈妈给你们姑娘带回去。"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春熙春喜就捧了两个盒子递给那婆子。淑阳道："这个小些的盒子是简哥儿给你们姑娘的，这小兔崽子四处寻来的，倒也是一番心意。"

        婆子福身道："奴替我们姑娘多谢殿下和大公子。"

        淑阳就笑道："这些值当甚么，老妈妈既来了，也就吃杯茶再走罢。春燕，带这位妈妈下去吃茶去。"

        春燕笑吟吟的应了，就带着一干洛家的婆子们去吃两盅茶。

        旁的也就罢了，是他们亲家的家下人，厚待些也是应当的。

        淑阳捧着绣鞋高兴的合不拢嘴，她也能穿上媳妇亲手做的鞋子了。月仪说是赶工，但她做事随了姜氏，不做便罢，既然做了就要做得好。她女工并不差，用的料子也好，淑阳一上脚竟没有一些儿不好。

        更是对这个媳妇满意。宫宴赐婚到现在，也不过是数日，她也知道亲家母和亲家大嫂病了，是她这媳妇管事，管着事情，还抽空做的针线，全无一丝敷衍的意味，这才是淑阳最满意的地方。

        卫行简晚间回来就直奔他娘屋子里："娘!阿仪给我做的衣裳呢？"

        他在营里就听说了月仪给他们家送了年礼和自己做的针线来，好容易挨到爹爹说今日可以回府，他一阵风似的就奔他娘这里来了。

        "急甚么!看你跑的这一头汗，翻了年就十岁的人了，还这样冒冒失失的，你岳父要是知道，又要说你了。"淑阳先斥了他一句。

        卫行简就变跑为走，快步走过来，看着那托盘上那件竹青色滚边绣青竹的袍子，咧着嘴傻笑。

        一时又要闹着换上要去给伙伴们炫耀，一时又想，这袍子颜色这样浅，他日日在军营里打滚儿，怕是不到一刻就要弄脏。

        咬咬牙还是放在箱子里，想着年初八洛家设宴时穿了去给阿仪看看，好教她看了高兴。

        淑阳奇得很，这小子平日里有个新鞋子都要立时穿上转一圈儿的，今日怎么还规规矩矩的把衣裳收起来了

        卫行简摸着后脑勺憨憨的笑："阿仪就给我做了一件，我怕穿脏了穿坏了，白瞎了她的心意，等洛叔家宴客那一日穿了去，整整齐齐的也叫她高兴。"

        淑阳顿时觉得欣慰，这小兔崽子终于是长大了。看着靠谱些，洛家心头这股气也能顺下去。

        她如何不知道洛家上下都不高兴这门亲事但到底是她和阿瑛两口子算计了人家姑娘，理不直气也不壮，对上洛家也觉得气虚。

        原以为这回年礼洛家要借着来不及准备为由不准备新妇奉翁姑的针线，但竟备的色色整齐，淑阳更觉得愧疚。也就时时叮嘱这卫行简要好好对月仪，才算对得起人家。

        月仪接到淑阳和卫行简单独送给她的年礼，也吃了一惊。

        两个盒子满满当当的全是首饰。淑阳那个盒子好有半个梳妆台大小，里头隔了八个格子，每一个格子也有她爹爹那手的大小。第一个格子里是十二朵宫花，一样一朵，没有重样的，做的仿佛真的一样。第二个是八支红宝石簪子，四支是金托底，四支是银托底，每支簪子花样都不同。第三个和第四个盒子是十二月花钗，刚好十二对，也是各不相同。第五个格子是四对手钏儿，两对金嵌宝的，两对银嵌宝的。第六个格子是八支玉簪子，有两个坠金的，有两个坠银的，有两个坠玛瑙的，还有坠翠玉的。第七个格子是八个玉佩，都是黄玉雕刻的，花样子都不一样。最后一个格子是一格子的南珠。珍珠以东珠为最，但那是皇后和太后以及公主才能有的，以月仪的身份不能有，第二的就是南珠。这一格子南珠好些个都有大拇指那般大，拿去嵌珠钗，一颗就足够有面子了。

        卫行简那盒子小些，只有四个格子，但东西是塞的满满当当的，月仪一看就笑，这个混世魔王又是从宫里薅来的，第一格也是宫花十二只，第二个格子是十二只珍珠流苏钗子，第三个格子是十二盒内造的香粉，四盒玫瑰粉，四盒茉莉粉，四盒桂花粉。第四个格子是耳环十对，金的银的玛瑙的珍珠的宝石的都有。满满当当，快要溢出来了

        画朱看了也笑道："这下子好了，姑爷送这好些耳坠子来，好是催姑娘打耳洞子了。"

        成碧也笑道："姑爷倒不像是送礼的，倒像是进货的，瞧着满得要溢出来了。"

        月仪心里也高兴，哪有女孩子不喜欢漂亮的首饰呢？卫行简这般，也算是对她有几分心意。

        再是未来婆家送的，也没有吃独食的道理。同辈之间也是该送些的。

        二十四朵宫花，她留四朵，嫂嫂那里送去四朵，大姐姐二姐姐处送四朵，余下八朵，四个庶出姐妹一人两朵。

        玉佩们姐妹七个加上大嫂子，刚好一人一个。

        十二盒香粉，她和大嫂嫂一人两盒子，其余几个姐姐妹妹们都是一盒子。

        旁的也就不分了。姐妹们夫家送来的礼物，向来都是只跟姐妹们分，即使她要给姜氏梅氏，她们也不会要。

        南珠教流苏拿去称了，大的八颗留下日后镶钗子，剩下一些小的都有一斤重，月仪就教拿去做珍珠粉来好敷脸。一斤珍珠，做出来有十盒，她自己留了四盒，嫂嫂和月珂各两盒，月琪月瑶那里各送去了一盒。

        她这礼各处一分送，别说朱氏了，就连张姨娘和李姨娘也羡慕的紧。

        "原先说这婚事不好，怕六姑娘受了欺负，可如今你看看，金的银的头上的手上的流水一样往这头子送，不说别的，就说这宫花，外头是有钱也买不着的东西。咱们姑爷送的也就是些寻常的珠翠布匹，到底是太太生的!"张姨娘一边看女儿收捡月仪送来的东西一边说,"我的儿，这宫花好好收捡着，日后你嫁了去姚家，戴了好撑脸面。"

        月瑶也笑了："瞧姨娘说的，六妹妹在，这宫里内造的东西还能少了不成实在不必留去姚家。"

        月瑶又道："姚家公子送来了二十匹江宁的妆花缎子，我想着也给嫂嫂和姐姐妹妹们分一分。"

        张姨娘虽然有些肉疼，但还是点头道："这是应当的，三姑娘去岁也分了，六姑娘今日也分了，你也应当分一分。"又提醒道，"六姑娘处需得厚上一分，太太重规矩得很。"

        月瑶点头表示知道了。

        那头月琪也在准备分东西。实在是贺家寒门，就没甚么好东西，不过就是些寻常的布匹簪钗，再有些山货。

        李姨娘又是叹气："去岁只你一个，倒显不出好坏来，今岁六姑爷就不必说了，那个就是圣上心尖尖上的孩子，再也不会差，我瞧着就是四姑爷也送的是江宁府的妆花缎子。妆花缎子数江宁的最好，四姑娘分出来也不能丢脸。到了咱们这里，姑爷送的礼是不薄了，在你几个妹妹眼里，可怎么够看!"

        月琪柔声安慰她姨娘："妹妹们都知道贺家是甚么人家，自家姐妹怎么会因为这个便瞧不起我便是东西再比不上四妹妹和六妹妹，但也是我的心意。"

        李姨娘也不过是白说一句，下个月就要出嫁，怎么也不能再不嫁了。姑爷家里穷是穷点，但好在姑爷人出息，这就尽够了。

        到了下午，两个姐姐的东西就送到月仪这里来了。三姐姐送了一匹细绸子，一盒子荷叶茶，还有一对珠钗。这珠钗成色甚至比不上她教拿去磨粉的珍珠。但三姐姐夫家寒门，能送这样的东西出来，可见是很用了心的，她也替三姐姐高兴。四姐姐送了两匹妆花缎子来。这妆花缎子是上好的那种，用来做衣裳是恰恰好。

        她谢过了两位姐姐的好意，回头就把荷叶茶泡出来。

        这荷叶茶也不知道三姐夫家怎么做的，喝起来是别有一股清新，月琪见她爱喝又给她送了一罐子来。

        过年嘛，就是大大小小的宴席，皇家摆在除夕，宗亲们就在初一之后，但实话说，景和帝当初登基时，哥哥弟弟们都死完了，实在也没有隔得很近的宗亲排不开。于是初二就是淑阳长公主设宴，初三是端阳长公主设宴，谁也不敢越过二位长公主。初三初四是荣郡王和礼郡王府设宴，他们的爹爹和先帝就是堂兄弟了，到现在就更远了，但除了两位长公主，他们就是最近的皇亲了，初五开始就是各位重臣设宴了。海相年纪最大，德高望重，自然排在初五，太傅府初六，姜老尚书初七，洛淮家初八。到了十五还没排到的，那就算不得重臣。但两位皇子府上，就是十六十七设宴，两位皇子没有封王，宗亲里算不得头一份，又因为是宗亲，不领职位，也没有实权，自然臣子们宗亲们也就是凭兴趣去罢了。

        明日要去淑阳长公主府，自然就该好好收拾收拾。姜氏也从床上爬起来。到底是成了亲家第一个年，她怎么能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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