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月仪接到卫行简送来的生辰礼时，苏氏正和姜氏商量摆宴。

        月仪再是定了亲，也只能拿小孩待，小孩做生就没有大肆摆宴的。说是做生，也就请同辈的兄弟姐妹们，再有就是顽的好的手帕交来。

        月仪不大喜欢出门，也就没甚么好的手帕交。也就是她们洛家几个姐妹们，加上姜家表姐姜晴婳。

        姜晴婳是礼郡王妃，虽是王妃，但跟现在的圣上关系也不亲近了。分封了王爵宗亲们是不能有实权职位的。故此，姜晴婳走亲戚甚么的也从不顾忌。

        月仪和姜晴婳感情算不得很亲近——她还没出生时姜晴婳就嫁人了，能有多亲近可是她是大舅母黄氏的唯一的女儿，这就该请她。

        姜晴婳虽然和这个小表妹算不得亲近，但说到底，是嫡亲的表妹，那她也就该去。

        苏氏说："既都是自家姐妹，不如就摆宴在沅芷洲媳妇瞧着妹妹那里也有山有水，有花有草的，院子也足够大，那湖里的画舫咱们就教人去收拾出来，她们姐妹们就在里头随吃随顽，岂不好"

        姜氏听了也笑："这主意倒是好，可我得嘱咐你两句。你如今瞧着倒是身子好些了，可要是不舒服就回去歇着，再不许说甚么怕搅了妹妹们的兴致就强忍着。"

        苏氏刚要回答，外头青衣就笑嘻嘻的来报道："给太太请安，给大奶奶请安。卫大公子派人给咱们姑娘送生辰礼来了。"

        姜氏笑道："难为他费心，教人给沅芷洲抬去。吩咐司厨房给来的人上些茶点，一路上也辛苦，教他们好好歇歇。"

        "是，婢子这就去。"青衣又行了一礼才退下。

        这头月珂正在沅芷洲和月仪两个说话。就见得青衣后头跟着四个粗使婆子，抬了两个大箱子来。

        她就捂嘴促狭笑道："瞧瞧，看着这架势就是咱们六姑爷送的"

        青衣也笑道："五姑娘猜得分毫不差，这是卫大公子送来的，说是贺咱们姑娘生辰。"

        月仪打开一看，打头的就是一副苏绣的双面绣绣像她的画像从未拿出去过，那这就必定是卫行简自己画了教绣娘们绣的。这倒是出乎她的意料了，京都里尽都说卫行简不学无术，是个京都小霸王，但单看这幅画便知道，他也是有几分真本事的。

        底下是一张单子放在叠好的衣裳上面。单子上写了这些衣裳的花色。是十二件，一月梅花二月杏花，三月梨花，四月桃花这样一个月一样花色，余下还有半箱子是上好的苏州宋锦，就是京都里，也只有上贡的才有这样好的成色。另一个箱子里则是四匣子碧螺春，二十四柄苏扇，还有半箱子苏州的小玩意儿。

        里头一封信，卫行简描述了自己和太子一路上见到的苏州风土人情，末了又说自己要跟表哥去金陵巡检，金陵结束了商丘还要去湖广府，怕是要到六七，月里才能回来，赶不及给她贺生辰，让她别生气。他给她带好看的好顽的回来。

        月仪看的是津津有味的，来到大舜这些年，她是从未出过京都，去的最远的也不过就是跟娘亲和嫂嫂去京郊慈恩寺烧香。卫行简告诉她苏州的烟雨，告诉她的景色，告诉他苏州人说话也和京都不一样，她仿佛自己也去见过了一般。

        提笔就回信，告诉他自己上课怎么样，和姐姐们去顽甚么，院子里的桃花和梨花一红一白，开的倒像吞了火团儿的白云似的。末了说，就是去巡检也要注意安全，如今官道上山匪也并不是没有。又说金陵湖广听说是潮湿得很，注意别染了风寒。

        这封信和月仪给他新作的两件衣裳，整理的一些常用的丸药，再有就是一些她指点了司厨房里做的耐放的肉脯等零嘴儿给他吃，她前年拿梅花和初雪酿的梅花酿也带了六瓶去。度数并不高，但喝着很清雅。

        又赏了南云一个荷包，说他路上辛苦教他捎带回去。南云谢了恩，打开一看，是三个银花生，一个有怕有二两重。跑一趟就得了六两银子，南云高兴的牙花子都笑出来了。心里直道，未来的大奶奶真是大气。

        月仪绣像和衣裳是自己留着的。十匹宋锦，大嫂嫂两匹，她和三个姐姐也一人两匹。因着不多，二房那头也就不送了。

        苏扇倒是送了，姐妹七个加上大嫂嫂一人三柄。旁的小玩意儿就叫姐姐们自己来捡了几样去顽。月琪不好回来，就捡了一匣子碧螺春送去。

        大嫂子怀孕不能喝茶，她喜欢喝绿茶，就留了两匣子，四姐姐五姐姐一人半盒子。

        那头月琪还在准备给六妹妹办甚么生辰礼呢，这头月仪送来的东西就到了。

        她看着那些以前在府里能有，可在贺府却不一定能买到的东西就笑："替我回去谢过六妹妹，瞧着卫家郎君这样一箱子一箱子的往六妹妹那里去送，我也替她高兴。"

        东西都是好东西，可她到底不能自己独占，拿了一匹宋锦，一把苏扇给秋娘，分了半盒子碧螺春给婆母，剩下的才是她的。

        碧螺春是好茶，喝着清新淡雅，回味犹甘。当初在侯府也不是没喝过这样的好茶，但贺家公中全靠贺之文那每个月五十贯钱的收入，她的嫁妆铺子庄子利润比三个贺之文还多，但她不能填补太多了。五十贯钱，她做姑娘时是尽够了，衣食住行样样都有太太安排好了，那十五贯钱就是零花，可这里五十贯要撑起来一个家，她是月月都往里头填补，婆母不管账她是轻松了，可不管家也就意味着她心里没数，她的松鹤堂样样都要好的，穿的锦戴的金，手里又松，那些个打秋风的亲戚们一来，她就教账房支钱。

        可哪里有那么多钱支!王氏只管做高卧堂上的老太太，这个月月琪已经是往公中填补了五十贯钱了，好当一个贺之文的俸禄。她也愁得很，要是不填补，又遭婆母埋怨，要是填补，可也没有老教新妇填补一家子的啊。

        她想了想，还是趁着后日六妹妹生辰，去找姊妹们讨个主意才好。

        后日她带果然一大早就去了洛府。王氏正不高兴，她想叫月琪也带了秋娘和她娘家侄女也去多结交些贵女们。但月琪怎么肯!秋娘也就罢了，是她亲小姑子，那位荣娘和她们洛家还打着十八弯的亲戚呢!轮亲近也是她娘家妹妹们亲，怎么能带了去搅的大家不得安宁

        秋娘不想教嫂嫂为难，就自己称病不去，那位荣娘可倒好，还说既然表姐不去，那就借她些衣裳首饰，她打扮了好跟着大表嫂去。

        月琪脾气是软，但好歹也是侯府千金，立时就发作了荣娘，还叫了婆子去王家传话，话里话外就是说要王家舅母好好教导荣娘，没的伸手讨要的道理。十三岁的人了，规矩也要学起来。

        王家全是靠着有王氏这个妹妹生了个出息的儿子发达起来的，自然知道这个侄子媳妇娘家厉害，不敢触霉头，她可还指望月琪给荣娘找个官宦人家呢。但荣娘并不这么想，在她看来，大表嫂是媳妇，姑妈是婆母，就算得罪了表嫂，姑妈压下去，她还敢不听话她自觉就是表嫂看不起她，故意为难她，在王氏跟前上了眼药。王氏是知道这个家还得是靠儿媳妇撑着，但她不高兴儿媳妇这般直接发作，在她看来，荣娘是她娘家侄女，要有了不满，月琪大可以跟她说，她去说荣娘，这样直接发作，那就是扫了她的面子，也就决心要敲打敲打月琪。

        月琪可并不知道荣娘上眼药这回事，她正在沅芷洲里跟姐妹们说话呢。

        洛家就是这一点好，不管大家内里亲不亲近，但就是一家子，哪一个姐妹受了委屈大家都来帮忙。

        月琪刚说了这话，脾气最爆的月佳就冷笑道：“真是给了她好大的脸!一个土里刨食的婆子，靠着儿子就抖起来，还挑拣起来!三妹妹，依着我说，你就是性子太好了，下回她再叫账房支钱给她去充大款绷面子，你就说没有!"

        月仙拍了月佳一下，嗔道："怎么能这么说!好歹那也是三妹妹婆母，这样闹起来，你教三妹夫怎么处要是三妹妹在跟三妹夫离心了，那可才是难办!"

        月琪也点头，这不是就是考虑到贺之文，这才不好办么？王氏在怎么说，她一个寡妇好容易把儿子拉扯大，贺之文是看着母亲怎么一步一步艰难的把他养大供他读书的，她和王氏闹起来，贺之文是最难的。

        月瑶道："要我说，三姐姐就只管闹，贺家还得靠着爹爹和大哥哥呢，就是三姐姐惹了三姐夫不高兴，他也不敢怎么样！"

        月仪还是摇头，三姐姐明摆着如今和三姐夫琴瑟和鸣，对王氏就投鼠忌器，否则三姐姐自己也知道，贺家依附着她们洛家，就是月琪真和贺之文闹起来，贺之文也不敢怎么样。

        她开口出个主意："这样，三姐姐回去就称病，说最近头疼，不好管家，教王夫人替你管，管上不足半个月，她没有银钱支撑，自己就知道你往里头填补了多少。这样一来，想必她也没有那么厚的脸皮再教你填补那样多。若是她还装作不知道，你就去跟姐夫哭，他问你哭甚么，你就说你嫁妆庄子和铺子这个月陪了钱，这个月府里就支应不开，又怕扫了婆母的脸面，觉得这个媳妇做的不好，对不起婆母。三姐夫要是个聪明的，就该知道去找王夫人说。”

        月琪还没说话，月仙就先点头："六妹妹这个主意好得很，我看三妹妹就这样办就很好。"

        月琪也点头，笑道："是，到底还是咱们六妹妹聪明，三姐姐敬你一杯。"

        姐妹们嘻嘻哈哈的吃酒作耍。姜晴婳也觉得这个表妹真是聪明，她本来也打算要说的，谁料到这位六妹妹先说了起来，她管家有六七年了，可要她出主意也不会比六妹妹这主意更好。

        月琪的事情解决了，姐妹几个吃吃喝喝的顽着，大家都放松得很。尤其是姜晴婳。府里她是无懈可击的王妃，孝敬王太妃，管理王府，照顾王爷，还得处理小妾们争锋吃醋的闲事，还有儿子要照看。今日倒像真是就回到了在姜家做姑娘时和姐妹们顽耍的日子。

        苏氏只来坐了一刻钟就走了，姐妹们知道她这胎怀相不好，也不留她。

        耍到了黄昏十分，成了家的姐姐们才告辞要走。又约定等过些日子月珂过生辰再来聚一聚。

        月琪回家第二日，果然就按月仪说的做，称病教王氏管家。银钱账本对牌都拿去松鹤堂。王氏本来还想敲打敲打月琪，月琪这一手是给她整懵了。但她也不是真的恶婆婆，媳妇都病了怎么好去折腾她!也就拿起来管家，她管了不过十天就受不了了，她不像月琪有嫁妆贴补，照着上个月的例子，到了下旬，竟然连给下人的月钱都发不出来了。她仔细看了账本，这才知道这个媳妇贴补进去多少!

        她羞得脸都红了，一直觉得她花的是儿子的俸禄，媳妇管不着，但是，媳妇一个月贴补进去的就是近一百贯，是她儿子两个月的俸禄!回想起来她哥哥来哭穷她给五贯钱，贺家大堂嫂来哭穷给几贯，二堂嫂给几贯，侄儿给几贯，侄女儿给几贯，不算不知道，真是一算吓一跳，光是接济那些打秋风的亲戚一个月就要花去五十几贯钱!何况还有一大家子支出，她样样都要挑拣好的。自觉对媳妇不住。

        那些亲戚们再来，她也还接待，但一说到钱，她就装聋作哑，一个字不搭。亲戚们来的几回没甚么油水了，也就慢慢来的少了，只荣娘一家子还经常来。

        到月琪接过管家来，王氏念了好几声佛，媳妇给甚么就用甚么，再不非要最好的了。总之媳妇也亏待不了她。

        月琪高兴得很，送送快快的过了半个月，婆母这头子难题就解决了，喜得她的庄子上得了果子，立时就给妹妹们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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