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失去抵抗
许从还是被架上楼了，他也闭了很久的眼，就是睡不着，摸了摸手机，又闭了一会儿眼，一声重物砸向地板的声音冲进他的耳朵，整个神经瞬间紧绷，瞬间清醒。
他不太敢动又耐不住自己的好奇心，一步跨到秦沛澜刚才放到他窗边的轮椅上。
旁边秦沛澜的屋子虽没有紧闭着门却没开灯，西南方位的书房内的灯确实通明着的，他这个位置正好能够看到秦沛澜蹲在地上捡刚才掉落在地上的快板，是一堆，还有几块石头样式的东西，许从看不清是什么。
许从移到书房门口，单手扣了一下门，“还不睡？”
背对着他的秦沛澜倏地回头，秦沛澜手里还捧着还没放回去的快板和石头，“把你吵醒了？”
“我根本没睡着。”许从手动轮椅到屋内，“这么大动静，睡着了也得被你吵醒。”
秦沛澜睡不着便心血来潮地去了书房，本想着翻翻之前的东西找找感觉，一失手没拿住，东西掉的那一刻他也一身冷汗。
许从凑过去，“你不睡觉干嘛呢？”
秦沛澜干脆不收了，直接放到桌子上，“念念旧，煽个情，没煽成，先给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靠快板？和石头”
许从拿了一块，是好几块一模一样的玉石，上面刻的是好几个人的名字，还有两块是独有秦沛澜和秦书屿自己名字。
秦沛澜从架子上又拿了一个箱子，打开那盒子，“还有一堆照片。”
趁着许从拿起照片看，秦沛澜接着说：“那时候青樾堂什么都没，什么事都赶，我就和小尘拿着几块玉石雕的，也费了不少时间，但是不费钱。这快板儿都是我摔坏或者用旧的，反正有年头了。”
许从抬头，“摔坏的？”
“嗯。我玩性超大，没完整坚持过什么事儿，起初相声也是，仗着我小姑和师父师娘宠，动不动就摔板子，累积下来有一堆了。”
再有兴趣也敌不过小孩子的玩心。
许从放下那块刻有秦沛澜名字的玉石，“真好。”
“是好。”秦沛澜垂眸。
那段日子感觉都是迎着光的。
许从手从箱子里拿出摆在最上面的一张照片，照片里一共九个人，小孩里只有四个人——秦沛澜徐慰尘、李文德路瑾瑜。
秦沛澜嘴角弯起，像是回忆往事一般，“这张照片里，我还是个有搭档的人。”
许从观察了一眼站位，后面一排都是搭档站在一起，秦沛澜在中间，旁边是路瑾瑜，“路哥？”
“不是。”秦沛澜笑出声，“和小尘。”
许从又看了一眼，徐慰尘和秦沛澜站在中间，“小尘和文德默契那么高，我还以为他俩是一直搭着的。”
秦沛澜忽然像是懂了什么，“你这么说，文德哥不会一直觊觎小尘吧？”
许从笑了笑，“那要是文德跟你要小尘，你给不给？”
“小尘又不是个物件。”秦沛澜说，“搭档是相互成就的，若是对他好的，且他也愿意，我自然立刻放手。”
许从点点头，“你说的对。”
沉默片刻，许从突然开口，“小尘和我不是一个类型吧。”
秦沛澜微愣，没想到许从会突然这么说，“当时小，没什么愿意跟谁搭的概念，就是跟谁关系好合得来就跟谁搭。现在不一样的，长大了有自己想要的人了，而且说相声谁不想要个好搭档？”
许从轻声说：“邓乙是好搭档。”
秦沛澜轻轻笑，“师哥，你这是对我没信心呢？还是对你自己？”
“对我。”
秦沛澜：“嗯？”
相声界换搭档并不是什么稀奇事情，他是个想一条路走到黑的人，就像秦沛澜说的，秦沛澜觉得自己很好、很优秀，他其实才看到自己一部分，论整体，他比不过堂里的任何一个人。
许从缓缓道：“也对你。”
如果说白天在郊野是相较于邓乙之下，一时上头般地说了那句“他想答应”。那这过去的几个小时，他坐在餐桌上是真的想了，他或许真的想答应，他也突然发现自己对愿意夸赞自己的人没有任何抵抗力。
世上需要被赞美的人太多了，今他遇到了，他就想狠狠抓住缰绳，死不撒手。
他也怕，怕这救他一时的绳子，终究会落到别人手中，他只是一个摆渡人。
秦沛澜认真地说：“师哥，我这个人认死理，要是真认准了什么东西，不撞南墙是不会回头的。我也不爱考虑什么以后，以后谁都说不准。找到一个一辈子在自己身边的搭档不容易，谁也不是一开始就找准了的，师父换了两个搭档才和庄大爷搭，我小姑和林哥那样直中靶心的少得很。师哥，我那天带你去庆天馆，不是为了让你透过它信什么神明的。我小时候也没信心，甚至怀疑自己，是在半夜自己在那想通的。我想让你看到自己的，不是让你去对比的。”
许从把他的话一字一句听进耳朵里，“嗯。”
他已经说得够多了，秦沛澜没办法确定以后的事情是什么走向，但现在，他心里只有一心想和许从搭对儿，甚至幻想能走上大舞台。
秦沛澜眼神深邃，真诚、坚定、赤诚，“师哥，这周六和我试一场行吗？”
许从正对他的眼睛，毫不躲闪，“好。”
小的时候，给他指明的路灯太刺眼了，以至于他看不清其他的路，等到那灯光越来越微弱，他才得以发现自己一生想要倾付的事情。年龄越长越大，害怕得东西刻在心里根深蒂固，他做出的一点点改变根本不足以让他踏出最后一步。
或许是秦沛澜加快了他改变自己的步伐，又或许真的是需要秦沛澜的出现替他走出这一步。
许从又摸了摸自己的腿，“我这腿……”
“若是你这腿以后都好不起来了，我也要。”秦沛澜认真地说。
许从突然就笑了，“轻微骨折，要是真好不了我得好好问候一下保龄球馆。”而且这样的话听着就是应付的话，“还有，我要是真不好，我谁也不耽搁。”
秦沛澜笑了笑，“嗯。这下我能睡个好觉了。”
“因为这个，睡不着？”
秦沛澜叹了口气，“可不是，师哥，你现在也该知道我旁敲侧击了多少了吧，可就是你这脑子听不懂我的话。这叫什么？油盐不进？”
许从摇了摇头，“不是的。”
“什么？”
“至少你给了我一个机会。”
许从欲转过椅子，“我都快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被一个刚成年的小伙子鼓励了。”
“师哥。”秦沛澜叫住他，“你比你精彩多了。”
似是觉得说不清楚，又说，“你比你潜意识里的你要好。”
秦沛澜不太想用‘优秀’这个词了，许从优秀只是他想和他搭档的原因之一。他是个感性的人，把情义看得很重，选择许从，最重要的是感觉。
许从已然转过身了，郑重的道了一声，“真的谢谢你了。”
—
回到房间，许从拨了拨手机，点开朋友圈，有一条两分钟前许肆发布的朋友圈，不知道又在为哪个小说人物庆生。
正愁无聊，秦沛澜打了个视频给她，那边还迟疑了有一会儿才接，怯生生地露出半个脑袋，浓重的鼻音，“哥，怎么了？”
许从看她那样子就不用猜，“又在看小说？”又瞥见她那核桃般肿的眼睛，“怎么哭了？”
不说还好，一说便哭起来了，“这个主角死了，太惨了……”
听了一会儿她的哭声，含含糊糊的也听不清她说些什么，扶了扶额头，“别哭了。”
有一会儿她才止住泪水，粘着嗓子，“哥，找我什么事？”
许从清了清嗓子，“这周六，过来看我演出。”
“哦。”两秒后反应过来，“什么演出…？哥，你上台了？”
许从只笑不语。
许肆欣喜万分，“真的啊？跟谁啊？邓乙哥？”
“不是。”
许肆想不出其他人了，“那是谁？”
“前两天你见过的那个人。”
许肆像是受到什么冲击一般，吃惊道，“小秦哥？”
许从点头，“嗯。”
她太激动了，跳了起来，“哥，我就知道我给你求了那么多幸运符，一定有用。”
“……你冷静一下。”许从声音加大，她实在太吵了，“再吵直接把妈招来了。”
果然有用，许肆躺回床上，“妈对我可好了，关键是家里那个退伍军人。哥，你租到房子没啊，能不能把我接走？”
许从一脸平静，“就是我租到房子，妈也不会让我带走你。况且……”
“况且什么？”许肆一脸认真。
许从眨眼，“……我现在不方便。”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开始敏锐起来了，“哥，这房子装饰得也太精致了吧？”她突然急了起来，“哥，你真的租房子了吗？”
“……没有。”许从解释，“我在你…小秦哥家。”
许肆双眼睁大，“我靠！？发展这么快？哥，也不必这么快吧。”
“你小点声音。”
声音太大了，他不确定秦沛澜从书房回来了没有。
一道传统的叩门声传入他的耳朵——
随即而来的不是秦沛澜的声音，而是手劲儿过大敲开的门吱呀声——
秦沛澜也没想到他没关门，尴尬地笑了笑，“师哥，还没睡？”
“要睡了。”
手里正在摁减音键，奈何手机那头声音够快够大，大声喊，“小秦哥！！”
“…有人喊我？”秦沛澜确认了一下，“手机里？”
许从尴尬地点了点头，“是。”
许从被迫把手机转过来，他看清手里画面里的女孩，是那天接许从时见到的，“妹妹好。”
许肆扬着脸，“你好啊，小秦哥！”
“嗯。”秦沛澜想快点脱离出这个场面。“早点睡吧师哥，明天你要练那个小家伙，按着时间算，你只能睡两个小时了。”
许从早就收回手机，摁下减音键了，“嗯，你也早睡。”
秦沛澜极快地从他房里退出去。
许从把音量复原，“睡了。”
那边许肆的脸却鼓成包子，“小秦哥不记得我名字了。”
“……这周六再记一次。”许从挠了挠头发，“阿肆，你快睡，别在看小说了，不然明天又起不来了。”
“哦～”许肆拉了拉被子。
许从趁着没挂，又说：“别开沛澜的玩笑，他是个直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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