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地上的斧头不停震动,气焰翻涌上天,怨灵的叫喊声回荡在耳边,新鲜的血液染上斧头,好像有什么封印被解开了。
严星文捡起斧头,一瞬间,气焰消散,所有声音好似被他收入手中,斧头不再震动,凝目看去,只有几滴血从斧头上缓缓滴下。
初无将一切看在眼里,严星文既要杀杨萧晚,他无法阻止,更不可能阻止。
安静的四周有爬行声,那个手脚被削的像蜘蛛一样的女人从泥土中爬了出来。
看见她的脸,初无想起那个在严星文记忆中照顾了他四年的女人。
夏裳不是严星文的家人,但她对严星文来说与家人没有区别。
女人爬到杨萧晚身侧绕了好几圈,确定地上的人再也醒不过来后,她那张已经扭曲到没法看的脸庞更加拧做一团,她在哭,竟在为杨萧晚的死亡而呜咽。
一旁的严星文已经没有了任何情绪,他冷漠的看着地上的女人,斧头欲有再被举起之意。
抬起,落下,再抬起,又落下,几次之后,斧头上沾上了新的血珠。
地上一片散碎,杨萧晚完整的身体旁是女人再无法拼好的身体。
严星文将心中恨意全部发泄,他掩面笑了出来,笑得弯了腰,笑声中却听不出半分痛快。
脚步声传进初无耳朵里,这片树林在东阳城内,此时会找来这里的无非是各家弟子,他对十一郎交代道:“带严星文回去。”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树丛中有弟子喊道:“前面有异样,快去看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尖叫声冲破树林,弟子们赶来时见已经有人在此。
“救命啊有、有怪物,好多怪物。”
说话的是个少年,他身体不停发抖真是吓得不轻。初无指着周围,抬起的手没什么力气需要另一只手托着,哭腔道:“好多怪物好多。”
弟子们朝他指的方向看去,四周藏匿着数不清的身影,那些身影躲在阴暗中,他们没有攻击闯入的人,不知是敌是友。
“那是杨庄主?”
为首的弟子注意到了倒在地上的人,他正要上前查看,身后有人问道:“发生了何事?”
听见这个声音,初无心中“咯噔”了一下,很快,弟子中间走出来一人。
此人眉眼凌厉,步中带风,腰间佩戴一把剑,手中还握着另一把,在他之后,江钰恒也赶了过来。
为首的弟子说道:“单师兄,杨庄主他——”
弟子欲言又止,单知行看见了倒地的人,他走上前将人翻过身来,见到杨萧晚的面容,他的眉头忽然紧皱。
“我们方才见这边气焰冲天便赶了过来,没曾想会看见看见杨庄主倒在地上。”
江钰恒走到杨萧晚身旁蹲下,须臾,说道:“筋脉尽断,身体上有多道咬伤的伤口。”
“咬伤?”
单知行下意识接了句,他回忆起了什么,又说:“多道咬伤的伤口,这与四年前死去的那几个那几个弟子身上所受的伤一模一样?”
提起四年前的事,除了一桩桩的惨案,还会让人想起被害死的那几个弟子的身体上同样有许多咬伤伤口,而其中一个,便是单家长子单知理。
“这么说,害死杨萧晚的与四年前害死那些弟子的是同一个人?”
单知行意有所指,知道四年前发生了何事的人,都知道他话中所指是谁。
“不。”
江钰恒否定道:“致命伤在心口,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与致命伤类似的伤口,是利器所致。”
单知行冷笑道:“四年前死的那几个人身上除了咬伤也有利器所致的伤口,与如今杨萧晚身上的伤有何区别?”
“杨庄主身上的伤口比剑伤要长要宽许多,这分明是被其他利器所伤,怎会与四年前没有区别?”
关于四年前的事,江钰恒一直与单知行持相反的态度,这一点,在场之人都是清楚的。
“还有一件事。”这个弟子忽然想起自己方才所见,于是说道:“树林中有好多人不不不,应该不是人。”
众人朝四周树林看去,除了漆黑一片,根本看不见任何人亦或是任何身影。
“你说的人呢?”单知行问道。
“刚才真的有很多,就站在树下,现在为何不见了我也不知道。”他又想起那个尖叫的少年,说道:“哦对了,还有个少年,他最先目睹一切,他可以证明我说的话奇怪,人去哪了?他刚刚还坐在这的。”
树下没有任何身影,地上没有坐着的少年。落叶飘下拂过江钰恒眼前,他抬头看去,眉眼皱起,“城里,出事了。”
沿街的阁楼里有许多客人,来往的商客停下了脚步。
江亦怀还在茶楼内,义川剑察觉异样,不等江亦怀命令,剑出了鞘往街上飞去,再回来时,剑刃上沾上了血。
义川剑乃灵剑所以不会滥杀无辜,如今剑自己出了鞘,可想那街上已经混入了人以外的东西。
江亦怀起身要走,没走几步,手臂被人抱住,他回头看去,先见一排獠牙,然后就看见个惨白面孔。
茶楼之内的人全站起了身,方才还是普通人的客人现在全都变了样。
义川再出鞘先斩杀堂内妖物,江亦怀朝楼下去,没想到整间茶楼已被死尸包围。
街上怨火连天,烧得了石木,也燃得起池塘,满街的死尸在街上寻找着存活的人。
一个弟子被高大的死尸拎起,体型的差距使得死尸一口就能将这名弟子吞入腹中。
灵剑从空划过斩下死尸手臂,浓浓的黑血蔓延街道,一直蔓延至来人的脚边。
“还不跑!”
单知行提醒着差点被死尸吃了的弟子,那弟子吓得失了魂,此时见到单知行,他才缓了过来从地上爬起。
“真不知道这种废物来做什么,来拖后腿?”
不等单知行抱怨完,他腰间的另一把剑出鞘挡住了身侧的偷袭。
“江钰恒,这次发生的事与四年前根本没有区别!”
单知行还不罢休的又提起此事,一把青剑一把银剑在他手中被他用得十分熟练,他还不忘再提一嘴与江钰恒较量到底。
“四年前多是线偶与奴鬼,如今这些东西体型高大又内力极强,你说一样?白痴。”
“你——”
单知行气不过被江钰恒骂了句白痴,正要开口却又被偷袭,打完,接着说道:“——你骂我白痴?那你倒是说说有何不同?还是因为私心作祟所以袒护某人?”
忽降大雨,水很快淹没街道,地上死尸没除尽,屋檐上又跳出数只。
大雨模糊了弟子们的视线,意识到雨来得太突然而街上大水又淹得太快,单知行突然明白,说道:“去狗屁的雨,分明是那只水兽在捣鬼。”
水兽,便是指魔兽流光,单知行自己说完这句话后,也意识到街上的东西不是普通妖物,这些东西大抵与魔界脱不了关系。
单知行朝江钰恒看去,还没说话,又见江钰恒嘴唇动了,骂句:“白痴。”
街上死尸一个接一个,阁楼中的窗户中又涌出无数,地上突然冒出手臂,水池中会爬出身体,整座城仿佛变成了那些东西的狂欢之地,而在城中的所有弟子,已经成了那些东西的玩物。
体型的差异与死尸的循环复活打得弟子们体力耗尽,单知行的银剑与青剑已是左右相顾前后相护,却还是让他越来越吃力。
“在食人镇上,我与死尸打斗许久,各家弟子多少身陷其中,魔界早就在食人镇布下陷阱,一旦踏入,便是无止境的耗费灵力。”
“如今也是。”江钰恒较为冷静,尽管也是灵力耗尽,却比单知行平静许多。
“以同样的方式占据不同的地方,各家弟子参与其中看着他们如何将凡间之地变成魔界领地?这就是魔界占据东阳城的手段?”
单知行越说越激动,加之灵力的耗尽,他整个人已经处于一种硬撑的状态。
“魔界的爪子还会张得更大,彭城失守过一次,你们要当心了。”
江钰恒有意看了眼单知行,他话中之意便是在提醒单知行。
四年前的彭城有过一次灭城之灾,满城线偶几乎让那座城变成地狱。赵家不中用,赵景宸也没什么作用,若非单知理牺牲灵力解决了所有线偶,只怕事情不会结束。
那件事之后,单家要求接管彭城,单家大公子以一人之力解决的危机,按理说没人会反对,所以到今天为止,彭城仍是单家在管,可以说已经成为单家的一部分。
单知行紧握剑柄的手指白骨凸出,他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他见江钰恒一直用灵符打斗,气不打一处来,吼道:“大家都说你有把很厉害的灵剑,你为何不用?你想看着东阳变成魔界的领地,想让我们全部死在这吗?”
这一火气发泄的莫名其妙,尽管知道他心中压力倍增,但江钰恒并不想回应。
“江钰恒!”
雨越下越大,街上的水越淹越深,江钰恒抬头望去,月下的屋檐上,有个身影在那里。
“你要去哪?”
单知行伸手没抓住迈步离开的江钰恒,而他自己没走几步又被偷袭。
真是奇怪了,单知行从最开始便觉得奇怪,街上的东西一直偷袭自己,却不见他们偷袭江钰恒。
他抬头看去,已经不见江钰恒的身影。
大雨之下是鬼兵们兴奋的嚎叫,水淹之中是灵界弟子耗费着灵力的打斗。
月下的屋檐不见潮湿,显然是雨水没有流经这个地方。
流光难得乖巧的趴在屋檐上陪着月下的人,若换做平日,它早已跑到无法被轻易找到的地方自顾自的睡觉。
平日里,鬼兵的嚎哭只有在充满折磨的炼狱能听见,如今在凡间听见,不知勾起人心中多少滋味。
初无见过满是怨气的炼狱,也见过铺满恨意的彼岸花山谷,魔界之所以整日撕咬残杀,正是因为怨与恨就是魔人存在的前提,他也不例外。
从前都有活人投食以平复怨气,这便是灵界不想魔人存活下去所做出的牺牲。
牺牲?可笑,剥夺他人活下去的权力,灵界真是好大的牺牲,如今魔界有了魔尊,魔尊初无不要投食到魔界的那些活人的低微灵力,他要的,是永远的存在。
冲天而上的怨气让东阳城变成了真正的地狱,黑云已经遮不住月,所露出的月盘充满血光。
怨气能造魔,亦能让鬼兵变成恶灵,只要灵界弟子不怕耗费灵气至死,这座城可以是永无止境的打斗,就像魔界一样,每天都是打斗。
初无看得兴奋至极,所有怨气到他身边都成了藏进心底的恨意。
流光忽然收起防备站起了身躯,这家伙只有在不悟靠近它的时候才会如此,如今不悟在江钰恒手上,它此刻收起了防备,初无已猜到是谁来了。
屋檐碎瓦被人踩过,江钰恒停下脚步看着坐在月下的人,那不是普通人,是魔尊初无。
初无还是穿着一身假皮囊,可惜手心被杨萧晚的银绳割开血不停流出,不知道在再过多久,假皮囊就会脱落。
初无站起了身面向来人,红月下二人相望,江钰恒的脚步慢慢靠近,月下的那人却没有后退。
“我见过你,那天只有我们两个活人的客栈之内,还有今天在茶楼的时候。”
初无笑着,不回应,血月之下他的面容被照得与常人不同,一层血色照在他脸上,尽管他笑着,却不会让人觉得温柔。
江钰恒又走近一步,初无还是没后退。
“除了那天和今天,食人镇上也见过。”
血瞳的注视让江钰恒至今记得,食人镇上他分明转身要离开,可却停下脚步回头来看自己。
初无的嘴角又上扬了些,不知他在笑什么,只见他走到屋顶边沿张开了双手。
这间楼阁建得极高,或许是建造这间阁楼的人想用它来观月,初无张开了手臂,在他身后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高度,若从这跳下去,必死无疑。
江钰恒脚步加快靠近,在初无后倾悬空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另一只手——
——初无没料想到会如此,他睁眼看着抓住自己人,除了在江钰恒眸子里看见紧张,更多是害怕,与四年前他不愿留下那人而独自离开婺山时一模一样的害怕。
初无手心的血黏在了江钰恒的手上,有那么一瞬间,他竟分不清那是自己的血还是江钰恒的血。
血月照着两人,血色铺面,江钰恒的眼中依旧满是绝不松手的执着。
“回来。”
江钰恒咬字清楚的说出这两个字,他怕说不清楚那人便不会明白。
“回来江愿。”
目光恳求的注视下,那人眼中却冰冷无光。
手中紧握的手忽然没有了厚度,眼前人的皮肤越来越皱,江钰恒看着那人越来越远,而自己手中逐渐没有了重量。
假皮囊彻底被扯下,风一吹就挂在了屋檐上。
皮囊脱落时,初无的手从江钰恒手中滑了出去。伸出的手又抓了空,江钰恒又一次看着那人从眼前坠落,又一次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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