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7.朝夕

7朝夕

        斗法会过后，在梵沐山的大部分修行安排变成了“组队打怪”。弟子们散出山门，山中难得落了个清净，梵宸和姬湛又回到了先前的闲适日子。

        “灵蛇一族，天资极高，族人多编入战神主力部下，因其只能族内婚配，与外族联姻无法诞下子嗣，故血统纯正。但经幽冥一战，一族几乎全部葬身幽冥界，此后六界罕见灵蛇一族。后经千年，灵蛇一族几近绝迹。”

        姬湛将最后一张竹简整理好，把书阁的钥匙交给了梵宸。而后，整理了下衣服，郑重地跪在梵宸面前，俯身叩首：“承蒙山主厚爱，在姬湛最落魄的时候，收留吾在梵沐山数百年，姬湛，此生都是梵沐山的弟子，无论身处何方，诏必回。”

        梵宸背过身去，轻轻摩着手里的钥匙：“阿湛，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当初把你留下来为我所用，也是有我自己的私心。你天资卓绝，但思虑太深，过去既成往西，切记不要回头看。”梵宸虽然表面嘻嘻哈哈，但到底是个谋士，众人都道姬湛和伏衿是佳偶天成。他却更为担心，伏衿与梵宸太像，天资高，心思深，太像的两个人并不适合。

        东海，梵沐山一众弟子正在营地商量对付海妖。伏衿听了一会儿觉得有点无趣，就溜出去把今天的“传信蝶”放出去，离开梵沐山已经一个多月，离开前姬湛和她约好了每天要送一只传信蝶回梵沐山。等她回来，还没商量好，两堆人还吵了起来，她看伏白已经坐在窗口打起瞌睡了。

        “仙友们，早点休息吧，这一路大家都辛苦了，晚上我和小白先去探探路，明天带大家一举拿下。”一路下来其实伏衿没出什么力，小妖小怪都不用她出手，她吃喝玩乐了一路。

        伏白睁开一只眼睛，传音道，好姑姑，这一路偷懒的是你，现在要补作业我可不去。

        入夜，伏衿翻到伏白房间，把他踢醒。伏白看了一眼对他讨好的笑着的脸，叹了口气，把被子掀开。当着她的面换上衣服。

        伏衿正想抬脚出门，被小白直接扛在肩头，向海边飞奔而去。等他终于刹车，伏衿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上前拧住了伏白的耳朵：“臭小子，你干嘛呢！不就是一件昆仑甲么，记恨到现在。”

        这时海面突然翻过一层浪，二人眼前闪过一阵强光，定眼一看，是一条巨大的鱼尾闪过，鱼尾部闪着紫光。

        东海紫鲸，怎么会在北海出现，伏白和伏衿捏了个隐身术跟着大鱼一路潜下去。紫鲸穿过海底一座灰岩山，消失在礁石间，伏衿他们也跟着钻进礁石，却发现是一处结界，里面是深海一只巨蚌内，可以看得出有人生活的痕迹，但是布置简陋的很，他们见前方有光，便寻着光慢慢靠近，走近才发现是一颗巨大的夜明珠，背对着他们坐着一个人影，正在和紫鲸说着他们听不懂的话。

        紫鲸像突然发现异常的气息，像伏白的方向攻过来。伏白只能出手抵挡紫鲸，他的隐身术也就瞬间褪去。伏衿这才看到，夜明珠旁坐着的是个女孩，头发像海藻一样长，皮肤黝黑，漂亮的长发下是一张出挑的脸，出挑的丑，大鼻子，小眼睛，皮肤坑坑洼洼，嘴唇像鱼一样厚。

        女孩轻轻唱起歌，紫鲸突然停下攻击，转头向女子方向游去。

        紫鲸是东海龙族王室的家臣，虽然眼前的紫鲸还未化出人形，但也该只听命于王室。

        女孩慢慢走近，看到他们，笑了起来，朝他们叽叽喳喳了半天，才发现语言不通。这时候突然从远处传来巨大的响声，女孩面色突变，把他们护在身后。

        等那巨响慢慢靠近，他们才发现就是“海妖”金角蟒，金角蟒个头极大，此刻察觉到陌生人的气息，正张着血盆大口向伏衿他们扑来。女孩挡在他们面前，正急切地和金角蟒说着话，金角蟒起初平息下来，但没过多久，怒吼了一声，又暴躁地甩过尾巴。

        伏白一把将女孩抱起，跳到旁边的礁石上，夜明珠被蟒尾震碎，洒落在海底，发着微弱的光。

        伏衿已经御水形成冰箭，伏衿水系法术是弱点，在水中只能发挥出半成法术，这也是为什么伏白会跟来，伏白是实打实的龙身，擅长水系法术。他将女孩放在一处礁石暗处，紫鲸已到女孩身旁守护，伏白便离开与伏衿联手对付巨蟒。

        巨蟒视线较差，再加上夜明珠被打碎，它找不到女孩更发起狂来，发狂地向伏衿伏白攻击。黑暗中伏衿和伏白自有默契，二人分别躲在两边的礁石中，待巨蟒气息接近，伏白凝出巨大漩涡阵，巨蟒被卷入其中，而伏衿乘机结出滕网，将其束缚。

        原先藏着的女孩见巨蟒被困住，急的从礁石后冲出来，给伏衿比划着，嘴里发出咕咕的声音……

        这是海底卷起一阵漩涡，隐约还能听到类似婴儿啼哭的声音，正迅速地朝这边靠近。

        伏白和伏衿交换了眼神，不会这么邪门吧，这小小的东海，怎么会有这么多邪祟。

        没等他们反应，蚌已经被外面的凶兽击破，一个头探了进来，凶狠地吼了一声，蚌局已经整个裂开。伏白拎过女孩往外逃去，女孩子朝着巨蟒伸着手，嘴里说着听不懂的话。伏衿以最快的速度解开滕网，但那一瞬间又有两个头探进来，朝他们咬去。伏衿的盾守没能挡住进攻，金角蟒回头朝着他们的方向咆了一声，用身体挡住了妖物的进攻。

        浓重的血腥味在海底迅速扩散，伏衿在那一瞬间突然看懂了巨蟒眼里的悲伤，它想要保护女孩，看着女孩被他们救走，巨蟒轻轻□□了几声，继续战斗。紫鲸用力将他们推出结界，留下与巨蟒一起缠住凶兽。那是九婴，这深海底下居然有九婴。

        伏白带着女孩离开深海时，女孩已经哭昏过去。

        海底传出紫鲸的悲鸣声，一声一声全打在了伏衿心上。今日若不是他们突然闯入，金角蟒是不是已经带着他们逃离了，她想起巨蟒最后看向女孩的眼神，何以为妖。

        天快大亮的时候，伏衿他们带着海女回到营地，清蔓与几个仙君早早地等在门口，看到二人像经过一场恶斗，心下大惊，小跑着迎上去。

        伏衿见众人都很担心，笑着说：“我可能天命不凡，上次去抓蛊雕，碰到了梼杌，这回以为是个金角蟒……”她停下看了一眼抱着海女离开的伏白，深深换了一口气继续说“没想到，碰到了九婴。”

        九婴！大家都吃了一惊，东海居然藏着一只九婴，这一趟伏白和伏衿出马尚能回来，如果是其他弟子去，怕是都有去无回。

        伏衿轻轻拍拍清蔓的手，示意自己没事。她们二人来到伏白的居所，小女孩还在昏迷。

        “这是我们在深海金角蟒的居所发现的孩子，看起来是一直跟巨蟒生活在海底，巨蟒……被九婴杀了，我们只把她救出来”伏衿一边把经过告诉清蔓，一边给小女孩清理了身体。上了岸以后，女孩好像也没这么丑了，她像沉浸在梦靥中，一直紧锁着眉头，噙着泪。

        清蔓抬手摸了摸小女孩的鼻子，过了许久说出一句：“我从没见过这么丑的孩子。”

        丑孩子醒来已经是傍晚了，梵宸知道东海出现九婴后，立刻命众弟子返回梵沐山。小女孩想起了昏倒前的事情，红着眼睛一直盯着伏衿，强忍着眼泪，也不敢说话。

        伏衿也红了眼睛，轻轻抱住她，拍着她的背：“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女孩终于没忍住哭出了声音。

        伏衿轻轻对她说：“姐姐带你回天界，你以后就住在我的毓瑶殿，跟我走好不好……”

        伏白也看着小女孩，她有紫鲸相伴，怕是被巨蟒掳走的北海王氏，本该有体面的生活，哪成想跟着妖物常年生活在深海不见天日，连话都不会说，现如今巨蟒和紫鲸都不在了，确实孤苦无依，跟着他们上天界是最好的选择。

        女孩用一双哭肿了的眼睛看看伏衿，又看看伏白，没有说话。

        临行前，她一个人光着脚来到岸边，对着深蓝的大海，海面一片平静，没有海怪没有妖兽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她轻轻哼着歌，歌声悠远绵长，在海面上传了许久，但是没有回应……她自记事开始就和金角蟒、紫鲸一起生活在蚌内，后来她慢慢长大，知道照顾她养育她的金角蟒在别人看来是妖兽，她喜欢岸上的歌声和笑声，有时候会偷偷和紫鲸一起来到岸上。但是岸上的人追逐她嘲笑她，那石头砸她，金角蟒生气了从她后方的水里一跃而起，海滩传来尖叫声，她知道她们不受欢迎，是妖物。她哭了躲在巨蟒的怀里，平复了之后，又想起听过的歌，轻轻哼给巨蟒听，巨蟒睡得很踏实，它和紫鲸是她的家人。虽然伏白和伏衿什么都没说，她知道，巨蟒死了，紫鲸也死了。

        “小白，给她娶个名字吧”伏衿站在远处看着海滩上的小女孩。

        “朝夕。”生于潮汐，朝夕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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