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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第23章


舒南乔躺在床上,神思有些涣散,心里一阵无语。

        以前在外头苟活,饥一顿饱一顿的,天天活在提心吊胆里,什么时候例假出走早就记不清了,心里还松口气,觉得省些麻烦。

        血腥气会暴露自己的位置,万一痛经,带来的虚弱也许会致命。

        没想到在这儿,算不上好吃好喝、最多算规律吃饭的日子过上几个月,离家出走的例假毫无征兆地背着行囊回了家,在小腹里大闹天宫。

        被晨曦看到被染红的裤子,她倒没觉得有什么丢人或者羞耻的,正常生理现象而已,还是自己身体在变好的信号呢。只是这种汹涌的疼痛让她有些挫败和无力。

        舒南乔疼得直吸冷气,怀疑小肚子里是不是有把电钻,嗡嗡直钻,一抽一抽透心的揪痛。她在床上使劲揪着垂下的蚊帐帘子。

        疼得迷迷糊糊的间隙,她思维发散,觉得自己很像古装剧里生孩子的女人,满头冷汗,面色苍白,使劲攥着带子,就差嘴里咬块布团了,她忍不住轻轻翘起嘴角又倒吸一口冷气。

        怎么那么痛痛痛啊!

        晨曦小心翼翼在门槛边上安慰她:“可能很久没来,气血不畅。”舒南乔轻轻嗔怒地瞪他一眼。

        他一向从来不进舒南乔的卧房,现在有些手足无措。

        当时被晨曦一声惊叫提醒,舒南乔意识到例假来了后,赶在疼痛还没发作前,赶紧让晨曦去抓手稻草烧一把干净的草灰来,自己拿两块干净的布打算缝个简易的月事带对付对付。

        这还是听姆妈讲古的时候听的,放以前,她根本想不到卫生巾是那么稀缺、方便的东西,舒南乔苦笑一声。

        晨曦给她化了杯热腾腾的糖水,把饭食热了热,都放在床头的小桌子上,又默默出去烧草木灰,一个月事带可不够。

        他笨拙地把两片布片缝到一起,针放久了已经有些生锈了,打磨过后,针身也不如从前锋利,只有针尖还闪着寒芒,他缝起来显得有些艰难,但毕竟还是缝到一起去了。

        抓了几把草木灰后,他其实有些犯难,存下的干稻草就这么多呢,而且他总觉得草木灰是权宜之计,不干净怎么办?

        踌躇一会儿,他试探性地把自己的被子里的棉絮掏出来一团,缝了一个月事包,又找了很多碎布头,又缝一个。

        他敲了敲舒南乔的门,得到回应后才轻轻推开,害羞地举起新做的几个月事包:“这样的行吗?”

        舒南乔勉强抬起身子看看,点点头:“谢谢。”

        晨曦静悄悄地退出去,给羊铡了些豆秸,混杂着新鲜草料,用撮斗撮到一起,往羊圈食槽里撒上。今天情况特殊,舒南乔没办法带它们出去啦,他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呢。

        撮斗其实很像个小号的手持的簸箕,也是铲状,但开口更大,开口后边的挡片也更高,用竹篾编成,大豆啦、花生啦、稻子啦这些颗颗粒粒的粮食,用撮斗收就很方便,一铲一撮就是一小箩了。晨曦心不在焉的,也就顺手拿来装切好的豆秸和草料了。

        他蹲在羊圈边,羊温温顺顺地吃草,时不时抬起头来冲他咩一声。小羊羔可能还不理解为什么今天不能出去玩,绕着妈妈转来转去,还好奇地凑过来闻晨曦的手。晨曦觉得有些痒痒,抬起手来一下又一下摸着小羊羔。

        一边摸一边发愣,很痛吧?

        他低声问小羊羔:“她很痛吧?”

        小羊羔轻轻叫一声。

        等舒南乔缓过来的时候,已是日头西落了。那种剧烈的往身体里钻的疼痛已经好许多了,只有一些坠坠的难受和酸胀。

        一出去就看见外头支棱着的竹竿上晾着她换洗下来的衣服,她有些诧异问晨曦:“你下午洗的吗?”

        晨曦微微别过头去,耳朵红红的,道:“下午洗的,我怕放久了洗不干净。”又急急跟她解释,“贴身衣裤我没有碰,浸透了的我觉得洗不干净了,怕那个味道引来什么,用土埋了。”

        舒南乔愣了愣,夸他:“是该这样做啦,谢谢你。”

        晨曦一笑,嘴里小小声嘟嘟囔囔着。

        这有什么好谢的。

        舒南乔又问他棉絮哪里找的,寻思着,如果多的话,可以以后都用这个,每次只用替换里头的棉絮,布片清洗一下就好了,熬那么几年应该没问题吧?

        晨曦就带她去看自己的被子。

        舒南乔看着上面一个大洞,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她用食指用力戳了戳晨曦的肩膀,哭笑不得。

        “从被子里掏棉絮可以从别的被子里掏啊!咱们有一个村呢!”

        晨曦挠挠头,他一时情急,也没想那么多。

        舒南乔眯起眼睛笑,又升起第一次救回他的时候心里的那个念头:真想揉揉他毛毛绒绒的头发。

        箩筐里除了几个金灿灿的玉米和些晨曦已经认识了的野果子,还有一只肥硕的野鸭,晨曦就在用野鸭子熬汤。

        “补身体。”他说。

        舒南乔一边翻检着玉米,把野果全清出来,一边说:“少有打到野鸭子的时候呢。”

        清出来的野果子分类放着,能生吃的生吃,能泡酒的泡酒,能晒干的晒干,能熬糖的……算了吧,熬糖太费柴火了,等收集得多了再一块儿熬。

        “之前不敢打,怕打了芦苇荡里的野鸭子全吓走了,没蛋掏了。这只是落单的。”他热着灶,用吹火筒往里吹气,腮帮子鼓鼓囊囊的,舒南乔很想去戳一下。

        “落单得刚刚好。”晨曦一口气吹出去,火势蹭的一下大起来了,他回头笑着对舒南乔说。

        吹火筒是一截竹筒,常被摩梭着用,表皮磨得油光水滑的,一般三个竹节,对着嘴,要吹气的那端的两个竹节里头的隔片全给打掉了,畅通无阻,到要伸进灶里去的那头的竹节,就只在竹子自己的隔片上打一个小孔。这样,满满一口气吹出去,到灶里的时候就能聚成一股气流,冲到火星上,火苗也就腾的一下燃旺了。

        这些玉米也不知道是怎么长出来的,听晨曦说零星几株散落在林间,他挑着好的掰了些,可能是因为没有经过打理,玉米颗粒有些稀疏,但还算饱满,一粒一粒镶嵌在玉米棒上。

        舒南乔一个个挑,想挑最好的留作种子。

        晨曦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天,手里切着白萝卜,切成丝后又横过来切一遍,切成碎末,加了些盐,搅匀。

        又把舒南乔留在一旁的豆腐渣徒手捏碎,之前放久了已经有些结团了,往松散了的豆腐渣里也撒上盐和一点点的葱末子。切好的萝卜随碎加了盐后已经渗出了很多水,晨曦徒手抓起来,一把攥得更干,甩一甩,丢到豆腐渣里头去。

        搓面团似的揉捏着豆腐渣,那一点葱末子点缀着。

        再捏成一个个乒乓球大小的球状,用大拇指在中间一摁,做成窝窝头,就上了蒸锅。

        “当馒头吃。”晨曦盖上蒸锅盖,回头对舒南乔吃。

        “哎。”舒南乔脆脆地应一声。

        老鸭汤开胃。处理完鸭毛后,把内脏剖到一边去,鸭肉斩成小块,往锅里的水里撒上盐和零星白酒,焯一焯水,把血沫沫舀了。

        鸭肉沥干水后,下了些油,鸭肉下锅翻炒,这时候香味就已经发出来了,和着滋拉滋拉的油声,往人鼻子里钻。把葱白之类的调料也给炒香了。

        这一炒,炒出许许多多油来。晨曦都小心地留出来备用,这样炖的老鸭汤也不会油腻,反而爽口。

        他偏头跟坐在灶旁的舒南乔笑道:“春下一滴油,秋收万罐油,不亏吧?”

        舒南乔被他逗笑,都顾不上肚子痛了,作势要拿手里剥下的玉米粒砸向他。

        炒好的鸭肉加上热水,撒上盐,在锅上炖着。没有高压锅,就只能靠时间和火候把鸭肉的味儿给一点一点逼出来,直到香气四溢。

        吃饭的时候,舒南乔捏一个豆腐渣窝窝头,戳了一半到老鸭汤里泡着吃。汤色金黄的汤汁浸透着豆腐渣,间或有青葱点缀,又滋补又入味。

        一碗热腾腾的老鸭汤并两三个窝窝头下肚,舒南乔只觉得浑身舒泰,小腹抽痛的存在感也没那么强烈了。

        她感慨:“食物真是疼痛的克星啊!”

        晨曦微微笑着看着她,心里默默不赞同道:疼痛的克星也可以是某个人、某个笑。

        他垂下眼帘,看着样子似乎正凝神在手里的饭菜上,没人注意到,他又悄悄掐自己手心一把。

        “对了,今天洗衣服,就几件,砸茶麸饼泡开太浪费了,我直接带去溪边锤洗的,用的旁边长着的皂角。”晨曦端起碗喝一口汤。

        舒南乔停口:“皂角?就在溪边?”她恍然,是了,现在是皂角成熟的时候了。

        她刚到村里时倒是寻过,但没结出皂角时候的皂角树她一时有些分不出来,又找到了替代的茶麸饼,也就把这事儿抛在脑后了。

        不过现在既然有皂角了,这种生活必需消耗品还是多备无患。

        她一边收拾餐具,撒上草木灰,一边在心里盘算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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