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十三章 尔虞我诈

雅臻一笑，却去招呼雨晴：“雨晴，又在乱嚼些什么？也不怕吃多了变肥么？”

        雨晴嘻嘻一笑：“这么好吃，就算变成了母猪八戒，也是值得。”

        简道文一笑道：“多吃些。——范立青是我心腹手足，小妹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范立青起身抱拳躬身：“多谢简大人信赖。小人还是暂时回避好些。”

        雅臻起身道：“范大人莫怪。事关重大，不得不如此。得罪了，雅臻喝一杯赔罪。”仰首喝了一杯，“范大人请坐。既然大哥都这么说，怎能让范大人回避？”

        婷婷坐了下来，道：“父亲让我先问大哥对三省剿匪形势的看法。”

        简道文倒是一怔：“这个倒是难说。如今匪患其实已定，不过只有些落网游寇，还在挣扎，不过已经不成气候。”

        雅臻点头：“那既然如此，为何铁建忠还要节制三省兵马，拥兵十万在此？”

        简道文斟词酌句，缓缓道：“铁建忠是西南平乱大营统领，战乱不息，他就有权节制三省八府四十一县兵马驻军，所部十万兵马，是当年奉朝廷之令自西北战场上带过来的镇边军，虽然西南匪患大局已定，但朝廷为防死灰复燃，还是令他在此追剿残寇，只不过现在似乎并不顺利——”

        雅臻夹了一口菜，道：“十万乱匪，都剿灭了，剩下一些落网之鱼，怎么还会如此困难？”

        简道文道：“这个，恐怕只有问铁建忠了。”

        雅臻一笑，道：“铁建忠可不在这里。大哥你怎么看呢？你可也是奉旨巡抚贵州军政的方面大员啊。”

        简道文苦笑：“我这个所谓奉旨巡抚大员，其实只是个空架子。三省军务都归了铁建忠，政务钱粮有贵州三司，我能做些什么？云贵川三省交界处，山高路险，人迹罕至，加上乱匪熟悉地形，神出鬼没，确实难以清剿——”

        雅臻笑道：“我奉父亲之命来问你，你却一味打哈哈。说实话吧，这剿匪事宜进展缓慢，让父亲非常头疼，火气也旺了许多。真要板子拍下来，大哥你只怕也要挨几下呢。”

        简道文勉强笑道：“那大哥才是冤枉了。其实铁建忠若能拿出当年西北与胡人血战的劲头，积极进剿，我看要彻底平乱也是不会太难。”

        雅臻道：“哦？那他为什么不这么做呢？”

        简道文道：“不过这么几个可能。要么是他怕乱匪剿干净了，他这平乱大营也就不能再节制三省兵马了，十万大军，也要交回八万，只剩下两万在此屯田。领兵的最怕手中无兵，没有了兵马，如何克扣粮饷？不能节制地方，怎么捞足油水？因此他要故意拖延；要么是粮草接济困难，因此行动缓慢；要么就是他怕鸟尽弓藏，乱匪剿灭，他也就没有借口再驻军此地，兵权一交，他就成空头将军了。”

        雅臻笑道：“大哥说来，条条是道，不愧是父亲的得意门生。不过他如果一味拖延，惹恼了朝廷，将他掳职查办，岂不是因小失大？”

        简道文道：“这就有个度了。铁建忠毕竟是剿匪有功，如今拥兵十万在外，朝廷也不敢过分。其实我看铁建忠不过是要向朝廷邀功请赏，只因朝廷前一段叱责太过，也没有为他是去是留、职务升迁做出安排，惹恼了他，因此他以此向朝廷施压。但如果他太过，只怕朝廷也不会容他。”

        雅臻道：“原来如此。那如何均衡呢？”

        简道文哈哈一笑：“这恐怕不是小小一个奉旨巡抚一省军政的简某所能决断的喽。除内阁诸相及六部尚书几位大人，谁能？谁敢来决断这等大事？”

        雅臻也是一笑：“那倒是。不过，我听说游望川的军师马恭诚这几日突然现身，不知大哥有何看法？”

        简道文道：“哦？真有此事？我倒是首次听说。小妹消息真是灵通啊。那马恭诚虽是乱匪中地位显赫之人，但武功却是稀松，他此时出现，有何图谋？”

        雅臻小姐嗔道：“好个大哥！我来问你，你倒问起我来了。我初来此地，对此间事务，知之甚少，因此才想问问大哥的看法。”

        简道文道：“小妹考起大哥来了。那马恭诚，颇有谋略，是游望川的心腹幕僚，游望川死后，他便不知去向。如今突然现身，难道是铁建忠搜寻太紧，终于藏不住了？”

        雅臻微微摇头：“好个滑头的大哥！又推委起来了。不过雅臻倒听说，那马恭诚知道游望川作乱时藏下的大批宝藏的下落？”

        简道文道：“真有此事？那倒是非同小可。怪不得立青说这几日铁建忠的护卫营这几日活动频繁，难道是为了这马恭诚？”

        雅臻正色道：“父亲曾对雅臻说过，游匪残部，其实已不足为患，倒是这批宝藏，父亲是希望大哥能尽力争取，不要落在铁建忠手里。”

        简道文站起抱拳道：“道文谨尊恩相令旨。”

        雅臻也站起来，道：“大哥不要太拘礼了。父亲亲兼户部尚书，深知这些年来，为西北西南战事，国库消耗甚巨，入不敷出。父亲千方百计，想尽力消减亏空，但收效甚微。游望川流串云贵川数年，着实抢夺了不少财物，若能起出这笔宝藏，必能充盈国库，那父亲也能稍展愁眉了。”

        简道文慨然道：“请小姐转告恩相，只要能为恩相分忧，道文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雅臻嗔道：“怎么又叫起小姐来了？莫非不想要这个小妹？”

        简道文道：“大哥错了。大哥喝了这杯酒，向小妹赔罪。”又喝了一杯酒。

        雅臻道：“哪里的话，是小妹太任性了。大哥任重道远，应该是小妹敬大哥一杯。”端起酒杯，也喝了一杯酒。

        雨晴笑道：“你们喝来喝去的，真是热闹。来，范大人，我们也喝一杯，凑凑热闹。”

        范立青忙端起酒杯：“雨晴姑娘，请！”

        简道文和雅臻都笑。

        雨晴嘻嘻一笑，问道：“简大人，你看铁建忠这个人怎样？”

        简道文一怔：“雨晴姑娘为何有此一问？”

        雨晴道：“我听说那铁建忠是朝中威名最盛的将军之一，北拒匈奴，南定蛮夷，战功赫赫，名扬天下，又武功高绝，战无不胜，是武林中的绝顶高手，自然就想见他一面了。可惜雨晴不过是个小丫头，哪里能见着位高权重的铁将军？简大人与铁将军是同僚，又都驻节贵州，自然是经常见面了，因此雨晴才问简大人铁将军这个人怎么样啊？”

        简道文呵呵大笑：“因此雨晴姑娘就有美女爱英雄之意，因此也才会想问问铁建忠是不是真像传说中那样战功赫赫，名扬天下，又武功高绝，战无不胜！又是不是英武慷慨，豪情万丈！”

        雨晴嘻嘻一笑，并不否认。

        雅臻微笑：“真是个疯丫头！”

        简道文笑罢，道：“铁建忠这个人么，武功高绝，那是肯定的，至于其它的么——”见雨晴眼睛瞪地老圆，神情专注，微微一笑，又似不经意地看了雅臻一眼，道：“用不着我说，你以后就知道了。”

        雨晴又气又笑，急得不住拍手：“简大人赖皮！为什么不告诉我？”

        简道文笑道：“我怎么赖皮？我与铁建忠有公事往来，你在这多游玩几日，下次我去见铁将军时带你去，百闻不如一见，岂不是更好？”

        雨晴大眼睛滴溜溜转了几转，道：“好。不过简大人可不许食言。”

        简道文道：“那是自然。”

        雅臻：“雨晴，不许没大没小。”

        雨晴吐了吐舌头，不再说话，只是吃菜。

        雅臻笑道：“看你这个样子，人家还以为是我亏待了你，整天饿你饭吃。”

        雨晴道：“说话也不让，吃饭也不让，那让我怎么办？”

        雅臻也是一笑，道：“大哥，多谢盛情款待，你公务繁忙，小妹已经耽误你太多时间了，先走一步了。”

        简道文道：“走，去哪里？这百花园不就是为小妹你准备的么？窜门子做客么，留餐不留宿？哪有这样的道理？”

        雅臻道：“大哥，你的心意，小妹心领了。不过小妹另有去处——”

        简道文道：“这城中还有比大哥的百花园更好的去处么？若真有，大哥也不挽留。不过你我如今以兄妹相称，妹妹远道而来，做哥哥的居然没个地方安置，那不是叫人笑话么？”

        雅臻道：“大哥言重了。这百花园天上人间，小妹喜欢得紧。不过小妹此次到贵州来，是替父亲拜望一个多年老友，纯属私事，实在不好在大哥的园子里留宿。非常之秋，人言可畏，望大哥体谅。——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简道文无奈：“恩相太过公私分明了。——既然如此，大哥就不强留了。恩相在此地还有老友么，大哥寡闻，居然不知，真是惭愧。”

        雅臻一笑：“是父亲早年一位同僚，告老多年了。他在城中有一处园子，已经为雅臻准备了住处。父亲曾吩咐雅臻，不能以他名义，惊扰地方，父命难违，雅臻也是不得已，望大哥不要介意。”

        简道文道：“恩相如此风节，道文万分敬佩，小妹千金之躯，微服出行，远赴蛮荒之地，却如此简敛，不事张扬，大哥也是深为敬佩啊。”

        雅臻起身，道：“大哥客气了。那——小妹就告辞了。”

        简道文道：“请。”亲送二人到花园外。

        轿夫、随从都恭候在此。

        雅臻微微一福：“大哥，外面风寒，大哥请回吧。”

        简道文道：“好。大哥就不送了。立青——送小姐过去。”

        范立青躬身道：“是。”

        雅臻道：“有劳范大人了。”婷婷上了轿子。

        雨晴笑道：“简大人，可要记得你说的话哦。”也上了轿。

        一行人远去。

        简道文立在原地，微笑目送，等人影转过回廊不见。笑容随即不见，脸色微微发青，又站了片刻，回身又到了亭中，自斟自饮喝了几杯酒，远眺山林，陷入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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