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胭红楼
“我要找黑狸。”
“大人奉命外出,还没有回来,大概过几天就回来了。”
“你看看,我找了几次?第几个几天?”
竟敢忽悠搪塞我。
“这.......”一只小妖十分为难地看着殿下。
殿下微微一笑,告别小妖,离开了江南的客栈。
子弟兵府。
一阵潮湿的水汽在空气里酝酿着,乌云带着闷雷滚滚而来了。
知了也渐渐吱了声,窗棂被风一吹,“哐”地摆了起来。几个子弟兵走来,伸手关上了。
整个子弟兵府笼罩在雨前的昏暗里,不知白天黑夜。
殿下到了江南,真就空闲了一段日子,只是偶尔会接到仙界一些消息——说是桑手下一位书童开了杀戒,尤其是桑的死讯传回仙界时,她在一个下雨的晚上灭了稚鹏整整一大家人,然后人间蒸发似的,没了踪迹。
然而,稚鹏和长老那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放出来。
昳旿在练兵的空隙时而会到殿下那边坐坐,看到他桌上的这些个奏折,心里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殿下这些天行踪飘忽不定,神出鬼没。
“殿下?”昳旿拿着奏折,在房里转了一圈,没有找到殿下。他心下困惑,亮了灯火,往院子望去。
殿下也不在院子里。
“白曲!”昳旿见着走廊里有个熟悉的身影,便唤了一声,“洛洛回来没有?快下雨了!”
“哎!回了回了,说给你做身新衣裳,看看你衣服上的麒麟长什么样呢。”
“那,殿下呢?”昳旿笑道,“子弟兵府人可不少呢,这会儿怎得都空了?叫人不放心。”
白曲脸色一下子就不对了,支吾了一下。
“啧!婆婆妈妈的!”昳旿剑眉一挑,一下子严厉起来了,“这会儿子衿不肯放过他呢!他去哪里了?”
“胭红,胭红楼。”
烟花之地。
昳旿愣了一下:“哪,哪里?”
“哥哥,哎,别去找殿下啦,”白曲随他走着,伸手拉了一下,“殿下玩一会就回来了。”
哥哥的脚步匆匆,脸色更是阴沉,在这种雷霆滚滚的时候显得很吓人。
“跟嫂嫂说一声,省得闻到我身上有别的女人的胭脂味不高兴。”哥哥一手拿起钱袋,一手拿起伞,走了几步,又转了回来,“拿套上得了场面的衣服来。一会儿下雨了。”
豆大的雨敲在江南的瓦顶上,发出一声响亮的啪嗒声。
“害!哥哥,殿下叫我瞒着,你这样,叫我怎么交代呢!”白曲拉着他了。
“我就路过一下!”哥哥急了脸,抽出手袖。
“这种天气!还带个衣服!哪有你这样路过的!”
“白曲!快放开他!”飞雲从里面出来,推了推白曲,自个戴上了戴笠,“我熟悉那里的伙计,亲自跟哥哥去一趟,一会儿就带殿下回来了。”
“呵!”昳旿自责道,“我只知道江南玩意多,不曾记得还有嫖赌毒这三样,是殿下碰不得的。”
“没事儿,都是这么个岁数的人了,碰得碰不得,谁心里没点数。”飞雲一面说,一面跟他往外走,“殿下这回是有意糊涂了!”
这么多个子弟,唯有飞雲比较长袖善舞,自子弟兵府门口出去,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浓浓黑云里爆开一声响雷,雨点很快密了,交织在大街小巷里,不给人透气的空隙。
远远地便听见里面升腾的笑声,与及奢靡的繁华灯火。
昳旿愣愣地看了一会儿牌匾,装饰得炫目迷人的牌匾。
“哥哥,从后面找人好得多,省得叫那些姑娘缠住了。”
“不,我觉得那小子骗我。”昳旿忽然说,“殿下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呢?”
大雨瓢泼而下,迷了行人的眼。
飞雲推他到屋檐下,还没站住脚,就有伙计上来招呼了。
“哟,贵客,这么大雨,有什么生意关照关照呗。”
飞雲见哥哥恍惚失神的样子,知是没几句话能说出来了,便挽着那人的臂膀:“可不是嘛,这雨浇下来,恐怕池塘的水都满了。我打心里羡慕你们这些做鱼虾生意的,雨天做梦都是甜的。不似我们,只为家里少了人就管愁了。”
那伙计本来就打着老响的算盘,这么一夸,就再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之情了,就嘴上谦虚几句,又不免以一种优越的心理同情这个暴雨天四处奔波找人的小伙子。
“你家少了哪位啊?怕是找地方躲雨去了吧?”
“就蓝头发蓝眼睛,说起话来温温和和的,大概那么高,”飞雲做恼怒状,“这人,恁得没个音讯,家里人一着急只管骂我。逼得我.......呵!”
昳旿站在一边,没心思听他们一言一句,只管眺望着外面。
“有啊!今早我碰到这么一个小伙子,在胭红楼的厢房里点了几碟鱼虾,下酒呢。”
“啊?”飞雲心切地拉着那人的袖子,眼巴巴的样子看得很可怜,“大哥,几号房呢?趁下雨我把他弄出去,省得叫家里人见了,又是怪我没照顾好。”
“几号房我哪里记得,不过我手里有订单子。你自个儿看看去。”
昳旿心急,见他递过来便接过去。
也不知殿下是用什么名了。
“哟,还有一位呢。”
“我家哥哥。”飞雲笑着,“怕我被雷劈了,跟过来了。”
逸子,逸子。
殿下用的是本名。
贵宾房。
殿下是明目张胆享乐来了。
“走了。”昳旿说着,一手捏皱了纸团——怎么可以用本名呢?
“哎!”那人震惊之下有几分恼怒。
飞雲一面客气地付钱谢着那人,一面紧随着哥哥。
“你别急别急,我再打听打听。”
“不打听了,你能聊上瘾。”昳旿一手拽着他胳膊,像家长抓小孩一样,把他拽进胭红楼后门。
“你怎么知道找那人打听?”昳旿问道,用眼睛搜索着房号。有几个想上来的姑娘,看他脸色,知是来找人的,试探性地挑逗几句,看能不能多几个生意。
“那人就管这一带的伙食嘛。我又没碰到做胭脂生意的。”
那些个姑娘,一个个眸光灵动如秋水,十指如春葱,朱唇不点而红,腰肢纤瘦如柳。
飞雲倒是想应几句,被昳旿管着,愣是不吱声。
“这会儿殿下没找着,你要是也进来了,就拿军籍准备滚蛋。”哥哥把手一挥。
那斜身的黑漆瓷瓶端着几支梅,依次排在散着清香的实木地板两旁。每隔几瓶,便有一个古朴的酒坛,封着都是有年份的酒,一个个高攀不起的酒名看得飞雲眼花缭乱,恨不得嗓子里能长出一双手来,拿一瓶到肚子里藏着。
“啊,哥!是茅台狼酒!”飞雲眼睛亮亮地看着他。
昳旿吸了口气,看着他。
真是个一不留神就走歪路的好胚子。
“飞雲,”昳旿郑重开口,“往后,哥不点头的路不要走,哥不松口的生意,你不要做。”
“我是个军人!做什么生意?”飞雲连忙断了怎么弄一瓶酒的念头,跟昳旿理论,“我是个军人!”
“我不管你什么人,赶紧给我找人!”
两人避着那些姿态美丽的女子。飞雲时而拨开走廊边的竹帘子眺望下面走动调戏的女子,还有一些在鼓上起舞的翩翩女子,啧啧称奇。
人生得意须尽欢,
借就俗人作伴,
我懂此情入戏为怀......
一个慵懒随意的歌声从厢房里传出来,伴着一阵节奏明快的禹笛声。
昳旿听到这声音,悬着的一颗心终于落了下来。他生怕殿下碰到子衿,出了什么事。
这时他也可以看到偌大一间胭红楼是怎么样的了。
珠帘为门,隐隐可见殿下支着脑袋卧在美人榻上,宽大的袖子支撑不住,露出他还带着些淤青的手臂。
他面前或跪坐或靠立着几位女子,为他吹禹笛,弹古筝。
殿下一手拎酒瓶,一手支着脑袋,看起来倒十分潇洒快活。
“嗯。”殿下半睡半醒间,朝他抬了抬天子笑的白瓷小酒瓶,“将军。”
幸得那几人不认得殿下长什么样,不然真不知怎么跟流阳交代。
音乐节奏声一停。
“将军。”那几位女子清清脆脆地唤了一声,起身,欠身行礼。
“出去一下。我找这位客人有事。”
“殿下?”领头一位女子朝殿下怀里躲了一下,抬眼望着他,征求他的意见。
殿下点了头。
那几位烟花女子便拿着各自的乐器,婷婷走出去了,最后一位还端着一个碟子,里面放着些雪白的结晶品。
飞雲好奇地探头去看,被哥哥拦住了。
昳旿只需一眼,便知是碰了毒品,恐怕大事不好。
“将军找我有事?”殿下算是比较清醒地看着他。
“我一向不过问殿下的去向。如果不是今天这大暴雨,估计也不知道殿下这些天到哪里消磨时间去了。”昳旿坐在一边,“说实话,这些姑娘,个个都是好看的,也都是有些才艺的。”
殿下微微一笑:“是。”
“倘若殿下看中哪位,堂堂正正明媒正娶也是可以的。”昳旿说,“只是,在这里待得久了,恐怕是不好的。”
“殿下啊,”昳旿搬了一张椅子,坐在他旁边,“您就是享有盛名,也要爱惜清誉啊!”
殿下伸手放在他脖子后,把他拉近:“将军,君王柳柳花花,怎么能怪我莺莺燕燕呢?”
昳旿皱起眉,只见殿下把手一放,笑起来。
“我就喜欢这样,将军失不失望啊?”
这样放浪形骸的殿下,和之前的殿下简直判若两人。昳旿只觉得眼前发痛,被他刺激到了。
“您这是为什么?”昳旿央求道,“假若喜欢姑娘,殿下找几位成家不好?”
“我不喜欢,我喜欢玩玩就放人走。嫁过来我就要关爱她们,没有人关爱我。”殿下朗声笑道,“我要把自己分成一块一块,每人一块。”
昳旿心里一痛:“怎么会呢?很多人在乎殿下,您知道您这样,多少前辈痛惜难眠吗?”
“想我回去吗?”殿下醉声道,“知道该怎么做吗?”
“怎么做?”
“找黑狸大人过来。只要它来找我,我就回去。要不我就入赘到这里了。”殿下笑着,像个小孩子,眼里浓缩着浓烈的悲伤,像一瓶烈酒,几乎能燃烧起来。
昳旿恍惚失神,忙推着旁边的副将:“找黑狸大人!快去!”
“好好好。哥哥别急,殿下也别急。”飞雲连忙往外走。
“不急。”殿下笑道,“它赶着杀人,天南地北,谁也找不着它。”
飞雲闻言,站住了脚,诧异地望向殿下。
“看来将军也是找不着它的了,”它也躲着自己不见了,这么些天,与桑约定的真相一点进展都没有,逸子从袖里拿出令牌,微微用力压在一边的桌上,唤了个女子的小名,“柳儿!这东西可以带给阿姨了!”
一个女子闻声走来,双手拿了那令牌,正往外面退去。
“慢着!”昳旿一手拦住那女子。
“谁说的!”飞雲急了,伸手就夺了过去,“哥哥能找着它!”
逸子望向昳旿。
昳旿脸色微沉。
“我替殿下找着它。”
“哦不,你只要散发一个消息。殿下亲友不亲,不幸染上恶习,近来想各位前辈想得紧,尤其是黑狸前辈。再见不着,就要赔在胭红楼了。”
亲友不亲。
染上恶习。
昳旿心里发寒。
这是他要誓死效命的殿下。不过自己一不留神,怎么成今天这样?
“去。”昳旿推了推飞雲。
飞雲奉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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