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中秋出师
竺儿没有找到逸风,也没有等逸子交代什么,“呼”一下从裤兜里甩出一双白色塑胶手套套在手上,在空气里捻着一个微妙的透明的隔膜。她掏出一个仪盘,上面的针头抖得厉害——有封闭空间的地方往往会引起磁场异常。
她从裤兜里再掏出一把铁珠子,摸起天台的一个铁棍子,把铁珠子一抛,“砰砰砰”几下打入了附近的墙体。
“轰”一声巨响,旧校区横腰被打断。这栋黑灰色的怪物一般的老旧建筑,轰然倒塌。
竺儿给他拆迁了!逸子目瞪口呆,只见竺儿飞快地抓着竹架,在众人吃惊的目光中,飞身一跃便落到那边地面,干练地掏出那个仪盘,见上面没有异样了,便抬头望向操场中央,见逸风抱着那只野猫狼狈地从一边的草丛里钻出来,静静呼了口气:“殿下,一切安康。”
“主席中秋快乐。来日必然亲自去谢。”
“不必,每两天就有同学打那边的小报告,又有想去那边野营什么的,我拆了让他们都死了这条心。”竺儿微笑道,“您帮晊晙那时,我也无法亲自去回报您的恩情啊。”
“主席!你真拆了!”旁边传来一阵不服的惊叫声,这也解释了那些惊讶的目光的真相。
“是,我们来个先斩后奏吧。”竺儿回头答了那人一句,又笑道,“祝殿下中秋快乐,工作顺利万事如意。”
两人寒暄几句,竺儿抬手收回铁珠子,两人各自忙去了。
琨婴杵在门口,抱着微妙的感觉听两人交谈,见万事平复,殿下也不必闹着出去了,才放下心来。殿下脸色苍白,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什么人能让殿下如此戒备?”琨婴笑问。
“皮囊妖怪,找到逸风那边去了。”殿下缓声说,喝了口茶,“白鸟出,恶妖行。封闭空间里半真半假,逸风应对不来。”
琨婴脸色一凝,略有所思。
“殿下不曾想过把它引出来让人收拾了么?”
“它出没无常。”逸子无奈道,“旁人尽是不知,只有逸风,我和父皇见过,父皇也不上心,这如何收拾?”
琨婴本想说些什么,有士兵轻轻叩了门。
“报,鹿苑阁有军师的信!”
琨婴望了殿下一眼,告辞一声转身去了,这一去半晌,再回来时默默在逸子一边坐下了。
琨婴一直给逸子一种矛盾的感觉——七分善良两分疏离一分冷漠,看起来很随和的样子,在某种时候会像昳旿一样活泼,而更多的时候是带着他那种温和的沉默,坐在一边,处理各种事情,或者打量些什么主意。
逸子也不是很拿得准他下一句说什么,见他不说话,就接着做自己的事情了。虽然他和父皇闹翻了的事实众人皆知,但是魔界的人在长久的和平盛世里养成了一种豁达的心态,闹上一闹,总觉得最后不至于破瓶子摔破。这会儿还有不少家主依旧等着殿下像往年一样,与他们送上祝福。
逸子也依旧这么做——虽然闹到今天的境地,听到这种期待还有那么一些意外的,但这种美好的期待值得他去善待。
琨婴在一边看了半夜他写字,又看了半夜江南雨,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十五的月亮十六圆,十五下雨。往年中秋是这样,今年的也这样。
逸子停笔望向他,笑道:“军师看雨看魔怔了,还是想家了?”
琨婴也笑笑:“我们的子弟兵有出息了,在秦岭南边一点的地方抓住了几个北方的探子,今年的秋天怕是多事之秋。”
秦岭往南是江南了。
“军师有什么打算?”逸子抬头望他。
琨婴微微一笑:“殿下怎不翻翻你家那个智慧锦囊?师兄那么相信您,为您打了多少后路。您一次次眼看就进去了,又自个儿打翻他的主意。师兄为此都白多几根头发。”
“他为我死了一家人,怎么还让他自己搭进去。”殿下低头一笑,“他在魔都,好好的就行,别淌这次浑水。”
昳旿一意孤行,没有办法改变了,就只能这样顺着他的安排来了。但逸子还觉得流阳是安全的。
琨婴笑而不语。
“怎么?鹿宛阁说流阳怎么了?”殿下关切问。
“哦,没有。我们出了鹿宛阁便不说私事了。”琨婴给鹿宛阁的流阳打掩护,“只是师父有了些消息,辗转而来罢了。”
逸子一边听着,一边翻着奏折,忽然手下一停,僵住了。
琨婴见他面色不对,去望了一眼,竟然是颜由前辈的讣告!琨婴心性稳定,这时也难免感到有几分秋意薄凉——这么一位撑起毒药半边天的人物就这么去了。
逸子辗转于各种事务,还没有专程跟他学习过他的手艺,总觉得前辈身体硬朗,来日方长。逸子一遍遍望他的名字,总觉得太过突然。
讣告上说,前辈临终前坐在藤椅上,望着外面的残阳说:
“这天,要变了。来一碗雪梨银耳汤吧。”
待伙计端着雪梨银耳汤回去,前辈披着那身外衣就逝世了。伙计本以为前辈是自然老去的,正准备走时见到前辈嘴边有些汤液,好像早些时候已经吃过什么了。用棉签沾下了送去检验,是前辈的独门毒物杀哑铃,没有别的了。
查案的人没能找到解药,也没有找到任何自杀、他杀的线索。
颜由前辈和肖骁前辈一样,没有任何预兆地死去。
逸子心里拨凉:一个秋天来了还记得养生的人,怎么可能自杀?查案的是一堆行走的饭桶吗?
逸子全无雅兴,只想歇下:“军师,父皇那边如何应对?”
“臣写了信给将军,让他把洛洛留在那边,见了家人就往回赶。大抵需要三天时间才能赶回来。”琨婴坐在一边,“如果殿下能与他相向而行,大抵需要一天半时间就可以见面。那时我希望两位转赴蛮荒,蛮荒本是流放罪孽深重之人。两位以此向天下表明无反叛之心——我会给两位争取时间。正主谢罪,风头很快就能过。那时我再接两位回来。”
这就是流阳说给昳旿听的,保命之计。琨婴得知,提早让昳旿安顿了家人再去赴这凶险。
他知道昳旿深情,自然也是希望对家人的感情能有始有终。
逸子抬头问:“从蛮荒里活下来的人多吗?”
“从蛮荒进去的人生死不明。”琨婴望着他,“因为人们不知道有没有出来的,也不知道哪个是出来的。”
逸子怆然一笑:“那军师还让将军去?”
“臣宁愿是认不得你们,也好过知道你们齐齐死在君王刀下。”琨婴顿了顿,仿佛自语一般,“生死不明而已。”
“师兄留了一样东西给殿下。”琨婴道,“如今可转交给臣。殿下与将军只管无牵无挂去了就是。”
逸子从袖里拿出来,是流阳包好的魔界示例图和那晚的“暗件”。
“军师,”逸子不解,“你要这些干什么?”
“做些准备。”琨婴淡声道,摊开师兄的资料——里面一笔一画,都是师兄的心血。
逸子默默望着琨婴,微微摇了摇头。
“军师,你是想以一己之力扭转乾坤,我何尝不试过呢?”逸子哑然道,“逸子耽误了这么些人的性命早已罪责累累,我这么一去,又需要多少人命给我断后呢?”
琨婴抬头望他。
“事情还不至于殿下心想的那么糟糕。”
“好些的话,死个一两城士兵,父皇就转战到蛮荒了。蛮荒本是乱世,又有什么关系呢?”逸子道,“坏些的话,他以包庇之罪一路杀尽江南子弟兵,然后转战蛮荒。”
“本来死一个人就可以的事情,弄得众所周知,如何是好?”逸子声音干哑,“我宁愿像各位前辈那样,在某个安静的夜晚,在某个不为人知的时候终结我的生命。救一人胜造七级浮屠,害了那么多人,我是不是应该到最深的地狱?”
琨婴默默不语。
“你跟将军说,让他稍微理性一些。”
琨婴垂下眼帘:“殿下,您在这个位子上,很多时候身不由己。您的生死,很多时候是一种象征,象征某个时代或作风的延续或者消亡。有人希望您活着,肯定有人不这么以为。那如何是好?各凭本事而已。“
逸子愣住。
“我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不是一件东西。”
“所以我们会给予您作为人甚至是贵为殿下的尊重,但这是需要代价的,殿下。也许我有些冒犯您了。”琨婴淡声道,“但是您的反应确实让臣有些意外。殿下今天是第一次听到这些道理吗?”
逸子不是第一次听到这些话。
但是不同的人说出来,给他的感觉是不一样的。他吃惊的是,他在琨婴这里听到了和前辈们如此相近的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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