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庄园
衣戒半卧在榻上,用手支着脑袋,丝边开口的旗袍露出她雪白细嫩的腿部。她悠然地吸着烟,姿态轻佻妖冶。他坐在落地窗边,细碎的光像雪一样飘落在他肩上,眉毛上,冰蓝而苍白的眼睛上。
她的目光变得隐隐闪烁,伤感而安静,从他脸上移开。她倒愿意变成他肩头的一片光——但她明白,就是自己再怎么接近他,还是觉得离他很远很远,自己不能够了解他——他也从来不松口。
她起身走过去,蹭到他怀里——他顺势抱着她,没有感情地搂着她。
“你长在我身上行了。”他皱着眉稍微推了一下,见她没有反应,干脆不理会了,扭头看向茶案上的一块诂画碎片。
世上有传言说,那线条凌乱疯狂的诂画是未来的一张张画面叠合在一起的预言。她不知道真假,问他他也不说。
“真假又如何?知多一分做多一分活,你不要随便碰就是了。”
她伸手描着他的眉毛。他不轻易松开的眉头,他挺拔的鼻梁,越看越心生喜欢。
他有些不耐烦,腾出一只手收拾了碎片,低头看着她:“你知道吗?我只允许一个人这么干过。她不在了,那谁都不行。自古爱情十有九悲,你为什么还对它抱有憧憬?”
她缩回手,心里多了一道很深的伤痕。她依旧抱着他,心里悲悯地觉得他也很孤苦。
他对她这样倒没有意见,大抵习惯她的缠人了。又或许是各退一步,讨个清净?
天色渐渐暗了,窗外呼呼地刮着怪叫的风,竟夹了零碎的雪片。她心里有些惊讶,从他怀里起来:“这才中秋就下雪了。魔都这么早下雪?”
今年的魔都冷得早。他应了一声,君威凛凛的鹰目藏在暗淡的光里。
他也看着外面。那一片片雪闪过刀一样的光,从他眼里飘落。
女人对感情是十分敏感的,尤其是在外浪迹过的女子。她几乎捕捉到他的警惕和忧伤了。
她扭回头慢慢躺回他的怀里,把他抱住。
“感谢上天。”她说。
他低沉地应了一声:“什么?”
“让我有所爱。”她轻柔地说。
他吻了吻她的嘴唇,她知道这对他来说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他已经习惯了这些徘徊在暧昧和越界边缘的表达,大概是为了回应后宫那些痴狂的女人渐渐培养的习惯。让你误以为得到他的爱而欣慰,他也并没有什么损失。
她愉悦而辛涩,但她知道自己完了——喜欢上这么一个人,必然是不好受的。
魔獠看着她的九条尾巴,在她耳边轻声问:
“你想不想修仙?”
魔獠对仙界的人恨之入骨,所有人都知道的!
衣戒心里一抖,看着他的眼睛,想看出些什么来,但是没有,他语调也随意得像闲聊。
“找一个人世间善良的男孩,跟他说,如果他许诺给你第十条尾巴,你就会为他实现两个愿望。”魔獠在她耳边说,“如果他辜负你的愿望擅自用尽三个愿望,你事后便杀了他。”
微暖的气息拂过衣戒的耳边,在衣戒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衣戒一笑,笑出世间柔情万种。
这人怎么那么奇怪?这种事找你就可以做到,为什么要找别人?
“我不修仙。”衣戒起身,莲步微移,向前方走去。即使这样,还是无法掩饰她内心沉重的心事,“如果一定要第十条尾巴,不也能找您实现吗?”
她是离不开这个男人了,但是她在这短暂的交谈里感受到他的试探与不信任。这又让她感到危险。
“一条尾巴,三个愿望。”衣戒回头朝他笑,“只要你不让我有第十条尾巴,许尽三个愿望,我长一条新尾落一条旧尾。我可以借它为您无穷无尽地实现愿望,这样不好吗?”
他像听到了什么笑话,发出爽朗而轻蔑的笑声。她很喜欢他这样笑,她愿意为此付出一切代价。
“你能力有限,不是我说了就算。”他说,“但是我知道有一件事你一定可以做到。”
“哦?”
“我不喜欢其他任何子嗣,你看到后宫有一个给我杀一个。”
衣戒像跌入一潭冰水里。他冰蓝色的眼睛像天上的星辰,在她眼里搅成迷人的光晕。
她更不能明白他了。
“只要如今那两位皇子,是么?”她吸了口烟,眉毛轻轻一挑,与他确认道,“逸子和逸风?”
“你就当是那两位就够了。”他话音刚落,一抹罕见的惊讶掠过衣戒的眼睛。
就当是——那还有谁?那位公主吗?难道不是他放出消息说公主已死了吗?难道不是他给殿下定的追杀令吗?
“既然如此,那您为什么不好好疼爱您仅有的孩子呢?”衣戒问道。
他把食指举到唇上。衣戒坐在他身边,谨慎地看着他。
她是彻底不明白他的心思了:“好的,但您不要离开我。”
他在外面兴风作浪,但是他在庄园的日子过得很安宁,以至于她都忘了他的身份,甚至有点奢望这种日子能长长久久。如果这是一个梦,她宁愿和他就这么大梦一场,再不醒来。
但是他没有放下外面的事情,时常坐在落地窗边摆弄那些诂画碎片——她有些意外:他这么聪明的人,能这么专注地花大量时间在这上面是很难得的事情。
有时他会失意划伤手,但是他桌子边就有绷带和红药水等一系列处理外伤的东西——依次挂在桌子边,他连第几个是什么都记得清楚,拿东西都不用眼睛看的。
看起来这是个自律到有点神经质的人,但他的作息十分魔鬼,正常人这么做大概要折寿:他是什么时候清醒就醒着,什么时候想睡就睡,什么时候忙就不停歇,什么时候不想做就闲着,不想吃的话是一连几天喝茶水的,想吃的话手边总有些小吃陪着的——心情好的话会邀请她去外面赏雨,运气好的话还可以看到一点点小雪——一落地就融化的小雪。
她曾是交易所令人敬畏三分的掌柜,到他这里也没了什么脾气,偶尔还像个小女生一样追问他是否爱自己。
所有女人都会问这个问题,一模一样的问题!他身边每一个女人都问这个问题!每一个!呵,女人!
他被弄得心烦不已,甚至听到这个问题就有些绝望。他也不掩饰自己的无情,坦诚道:“没有。你再问就自觉掌嘴三十下,要等我动手吗?那你这张脸可就毁了。”
她便不再问了。
可她还是决定一心留在他后宫,很快把衣戒交易所也交到他手上了。他听了,表现也很平淡,接过手就跟手下交代几句,从不花一些整齐的时间在上面,但是交易所的生意很快翻了几倍。
再后来她也不好打听那边的事情了,全权交给他。
“您这份心态和一身的本事,怎么就不教教殿下呢?”她一定要穿他挂在钉钩上的大衣。他可不缺一身衣服,懒得争执就让给她,自己拿长款羽绒服穿上了。
魔獠道:“一个长歪了的胚子,要重新来过。”
“殿下不是做得很好了吗?诸位见了都欢喜。”
他摇头,说她眼睛不好看错了人。
“难道您还要去阎王那里闹多一闹么?”衣戒对他接近二十年前闹那次阎王殿印象深刻,如今这殿下是魔獠自己去抢来的缘分。
“再去恐怕要拧断他的脖子了,谁让他当年减了我儿一半智商换成情感。”他悠然道,那些字句间却隐隐透着不平的意味,“如今顽冥不化。”
“你见过我的皇后吗?”他问。
“没有,听说她有倾国倾城的姿色,有天下最柔和的心肠。”
“我问阎王同一个问题,他逃也似的跑了。没有胆的怂货。”
“为什么?”衣戒折了一支花,轻轻插到自己胸前的大衣口袋里:在您面前,胆子有个什么用,有胆不就是送死么?
他顿了顿:“生死簿里没有她名字,阎王管不了事。”
衣戒愣了一下,有几分诧异地望着他。
生死簿里没有名字的人?阎王也管不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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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我歇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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