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新新（三）
白薇被打击到了，初中班主任对她说过“就拼这几天，中考结束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她也确实是潇洒了两个月。
现在她只觉得：呵，骗子。
“你怎么了？”苏方笑着问。
“没事。”白薇说，“你继续。”
她没事，只是有些抑郁。
杨志姗姗来迟，一进门就说：“不好意思啊同学们，刚开了个会。”
听到声音，白薇顿住笔，回神，发现一张纸早已经被划拉得不成样子。
有些烦。
“我们先把班委和课代表选一下。”杨志拿着名单，从前排学生那里借了支笔，“有没有人要竞选班长的？”
第二排有个男生举起手。
老师扫视一圈，说：“没有了吗？”
白薇觉得老师在看她，也许并没有。
如果说入学前还抱有丝丝当班长统领一方的豪情壮志的话，那现在就是灰儿都没有了。她初三时的成绩并不稳定，也不知是狗屎运还是心态稳，考了个第二。再者说，她本是来构成一个集体的，可由于初中部的存在，构成变成了加入。还有该死的暑假补习班，她在起跑线跃跃欲试，结果人家早跑完半程了。
简直毫无可比性。
想想就烦。
她低了低头，拒绝任何可能存在的目光。
等了片刻，杨志说：“那行，沈云程你就当班长！”
各职务的竞争并不激烈。
数语英理化生政史地分别由前九名同学担任。
毕竟是班级第一，白薇还额外得了个学委的名头，也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杨志在名单上勾了一笔，再次抬头，“体委有没有人当？”
话音未落，白薇右眼就瞥见有个什么玩意儿嗖地升上去了。
白薇：“……”
果然，体委=吃香=差生。
见此状况，杨志也很无语，只好道：“苏方，体委。”
一切落定，杨志放下纸笔，抬头道：“大概说一下接下来的安排……”
全班竖起耳朵听。
“应该差不多都知道一中的作息吧，一周放一次假，周六上半天课，中午走，周日晚自习前回来。”杨志歪着嘴笑，“看学校想的多周到啊，怕有的学生离家远，回去天黑，专门中午放学；又怕某些学生早上起床痛苦，干脆晚上来，周一早上宿管管叫。多好？”
这话一出，底下顿时唏嘘一片。
白薇撇撇嘴，心想：这老师真欠，两天假期缩水缩成一天就算了，还把话说得天花乱坠，好像我们得了多大便宜一样。
杨志从众学生哀怨的神情中得到莫大快乐，笑嘻嘻地继续道：“这周上课，今天就先自习，课表等我一会去教务处打一张。下周开始军训，到时候穿着校服，整整齐齐……对了，班长一会统计一下尺码送过来，咱们学校的校服可漂亮，穿上显精神。”
白薇&众人：“……”
众所周知，校服不可信，老师审美不可信。
“现在就……”杨志伸手指了指，“前面两排的男生，去下面一楼领书，其他班应该领的差不多了。”
一帮人哗啦起立，苏方更是腾地就站起来了，勾住走道右边的同学就往外走。
白薇不由得感叹：啧啧，熟人真多啊。
白薇喜欢新的东西，因为新事物天生自带仪式感，就比如新的课本，代表着新学期、新征程，甚至新自我。
一摞书摆在桌面上，散发着特有的胶味和纸味。
她拿着签字笔，无比庄重地在每本书的扉页写下班级和名字。
“用写得这么认真吗？”苏方探头问。
“生活要有仪式感。”白薇认真道。
“厉害啊。”苏方感叹了一句，再次翻看一本书，一笔到底，签了个高端艺术名。
自习课，白薇正和集合培养感情，班长沈云程走上讲台，敲敲桌子，说：“我问过老师了，校服尺码是按身高算的，五厘米为一个分档线。如果你一米七三，想宽松一点就填一米七五，想修身一点就报一米七，大家自己决定。我把表给第一位同学，大家传着填一下。”
白薇没有多想，随手填了个数字，扔给同桌，做题去了。
“同桌，问个问题。”苏方拿着表，小心翼翼地凑过来，“你有一米七？”
“一六五。”白薇回答。
苏方用“早知如此”的语气道：“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这么高。”
白薇：“……”
虽然目测也是不高，但……兄弟你礼貌吗？
苏方接着道：“对了，那你怎么填一七零啊？”
白薇顿住，开始思考为什么？因为班长说宽松的报大点？因为冬天要套厚衣服？因为多年习惯穿大一号的？
老实说，填数字的一刻并没有想这么多，只是大脑倾向于这个数字，就填了。
“大了总比小了好吧？”她说。
“也是。”苏方写了个数字，递给右边同学，“不过也不用大一号吧，袖子太长来回甩，裤腿长了还得踩，刚刚好不就挺好。”
“买大点以后还能穿。”白薇如此说。
“长高了再买呗。”苏方说，“你还准备高中三年就穿这两身过去啊。”
白薇：“……”
确实如此。两套，能替换。三年，破不了。为什么不行？
刚到新环境，总有些不太适应的，但适应适应也不是不能适应。
就拿白薇她妈硬塞进书包的农产版零食来说——
由于中午吃米饭配的肉菜，白薇回到宿舍就去洗了一饭盒的山楂，打算去去腥味。刚巧宿舍另外两个人进门，她便问了句：“你们吃山楂吗？”
“山楂？”朱樱看着红彤彤很鲜艳的果子，兴冲冲地道：“好啊，好久没吃过了。”然后象征性地拿了几颗。周兮兮、许安也是如此。
“可能会有虫，你们吃的时候小心点。”白薇叮嘱道。
若是在舍友分享的山楂里吃到虫，怕是心理阴影都要出来了，严重者甚至从此会对分享与被分享产生恐惧。
朱樱“嗯”的一声，好奇道：“超市好像只有卖干山楂片的，这是你们家自己种的吗？”
白薇点点头，苦恼道：“我妈硬塞给我的，还给我装了核桃，可惜忘了给我放锤子。”
朱樱被逗乐了，“没事，可以用门夹。”
周兮兮在一旁补充道：“那你得把脑袋也夹一下，要不然就配不上这颗门夹的核桃了。”
“你皮痒了吗？”朱樱恶狠狠地道，作势就要打周兮兮。后者笑着跑开，两人闹作一团。
这堆农产品本来就是独吞不礼貌，分出去又怕嫌弃，白薇正愁没法解决，见当下气氛如此和谐，顺道给每人分了十几颗山核桃，她们爱咋敲咋敲，爱咋吃咋吃，简直完美。
白薇半躺在床上，整颗山楂塞进嘴里。
等嚼得只剩几颗籽了，她侧腰想把籽吐地上，结果刚好看见对床的朱樱同学优雅地靠被子坐着，双腿并拢，其上端放着一本杂志，边看边一圈圈地咬着山楂吃，完事还把核放在卫生纸上。
白薇：“……”
她又看看光洁的地板砖，默默把嘴里的籽吞了下去。
白薇到底没学会转着圈吃山楂，但也为了当天的值日生打扫容易、为了维护高中生基本形象，她也慢慢习惯在吃数量多、核小籽小的水果时备一张卫生纸。
每位老师的开场白大都一致，无非是自我介绍、学科介绍，以及展望和励志。该走的流程走完之后，就开始上课。
各科老师各有各的风格，英语老师张颖就是典型的精力旺、管教严的选手。张颖第一节英语课讲了第一单元所有生词，还宣布第二天提问加默写，整得一帮人怨声载道。
白薇正默记着要提问的单词，旁边突然滑过来一个人，坐下的动作太快，还往这边倾了一下。
“同桌，下节课老张是不是要提问来着？”苏方略显焦急地问。
白薇叹口气。经过两天的相处，她发现这个同桌没那么认真，但也没那么不认真。上课听讲，自习写作业，但一下课就跑没影，常顶着满头大汗回来。
简单总结，就是来学校过小日子的。
“是的。”她说。
“同桌，救我一命吧。”苏方可怜道。
苏方的面部表情很丰富，白薇觉得有趣，笑道：“壮士，请讲。”
“一会提写的时候让我看看呗。”
“凑太近老师会不会发现？”
“不用太近。”苏方说，“你就正常写，写完把手挪到下面，我眼神好，能看见。”
“要是老师抽我上黑板写怎么办？”
苏方笑出一口白牙：“那就更好了，抬头就能看见。”
“那……”白薇笑着逗他，“要是老师抽你上去呢？”
“呸呸呸。”苏方动作夸张地呸了几声，然后说：“同桌你说的什么晦气话？”
白薇内心：“啊哈哈哈哈哈哈嗝~”
“哒哒哒——”
高跟鞋踩在地板砖上的声音跟催命魔咒似的，一下一下敲打在同学们的心上。
毕竟是新学期刚开始，学生们还保留着对老师的敬意和畏惧，没有人想上来就触老师霉头。
“上节课我们说过要提问的吧。”英语老师打开课本，漫不经心道：“都准备好了吧。”
沉默。
“都合上书，拿出一张纸，写上名字。”
底下哗哗的撕纸声，张颖抬头，随手一指，“你们四个，上来黑板写。”
苏方撕了半截的手顿住了，幽怨地看了白薇一眼。
由于是学期最初，大家都不太熟悉，老师们无论干什么事情，总喜欢从前面开始薅，就比如“前两排男生去下面搬书——”“第一排前四个上黑板听写——”
面对苏方的无声声讨，白薇只能不好意思地笑笑。毕竟一语成谶这种灵异事件，她也预料不了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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