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游鱼（三）
许是弄出了声音，白薇屁股刚贴上椅子，苏方就转了过来，笑盈盈地道：“同桌你回来了啊。”
听到这话，白薇十分不合时宜地脑补出一个画面：
夜色阑珊处，小娇妻看着回家的丈夫，深情款款地说了句：“你回来了啊。”
想到这，她再看他，居然看出了几分乖巧。
乖巧？他？
终于，白薇被自己的脑洞逗乐了。
苏方则是不解地瞪她一眼，“傻笑什么呢？”
白薇摆摆手：“没什么。”
可还是低低地笑。
苏方被笑得后背凉凉的。
这时，后桌男生哎的一声：“你还听不听了？”
苏方立刻道：“听听听！”
这才忘了这茬事。
桌子上放着一张批改过的试卷。
白薇拿起看了眼，见是上周六的生物小测。
分数还可以，可也免不了五六个叉。
白薇也经历过自命不凡的岁月。
想当初，她也是随便考考就能名列前茅的上帝宠儿。
可自从上了高中，她就从天才骤落成了普通人。别说随便考了，就是认真准备都考不了多好。
“唉。”
昨日辉煌不可追忆，不如现在好好搞学习。
她拿起笔，打算琢磨琢磨失分的点。
这时，苏方问完题，转过身。
他十分熟练地往旁边凑凑，热络道：“上节课生物老师讲的试卷，我听得可认真，不会的我刚也问过别人了。同桌你看看你有什么不会的，我给你讲讲。”
白薇：“……”
万万没想到他认真学习的目的是给她讲题。
居然还有点小感动。
过了片刻，她笑起来：“这么贴心的吗？”
苏方不谦虚地道：“那可不。你有我这样的同桌就偷着乐吧。”
白薇笑着附和：“你说的太对了。”
之后，苏老师把她错的点挨个讲了一遍。
白薇不知道他讲的对不对，反正他是讲得头头是道，特像对的。
白薇作为校庆颁奖环节的参与者，每天定时过去训练，先是二十个礼仪小姐走流程，后来是穿上古代侍女衣服练习，再后来，众颁奖老师加入进来，两帮人磨合了几次。
至于逃掉的课，苏方总会给她补回来，有时候是讲课，有时候是讲题。
白薇万分感谢苏方的帮助，可有时候也会控制不住地想抽他。
就比如，有次他好奇地问：“同桌你们这么多天都排了什么？”
白薇将任务很详细地给他讲了一遍。
然后苏方恍然大悟：“哦，你是端盘子的啊。”
白薇：“……”
想抽他，但细想一下，这货好像总结的还挺到位。
她皮笑肉不笑地道：“那么请问，是谁把我送去端盘子的呢？”
苏方讨好地笑笑：“同桌你喝水吗？我去给你接。”说完就跑。
白薇是好气又好笑。
他这人跟条胖头鱼似的，大多时候吐着泡泡乖巧得像个观赏物，可总有那么几刻，他抽疯般打滚，殃及其他。
生活有条不紊地向前。
于是，两个星期过去，苏方蜕变成了执教者，白薇则退化成了“形象好气质佳”的托盘侍女，或者说，礼仪小姐。
再或者说，端盘子的。
十二月一，校庆。
大礼堂乌泱泱的都是人。
白薇她们都在由空教室临时改成的化妆间里，或涂抹或换装。
开场舞和颁奖礼都是模仿古制的。
白薇就被分了一套侍女服，白衣斜襟，直筒红裙，外加红布条束腰。直接套在毛衣外面穿的，可以说是非常随意了。
负责颁奖的老师穿了儒服，古代夫子打扮。朱樱等人则是红色长褶裙，编发，施粉，点唇，比侍女精致了好几个度。
化妆间里都是女生，白薇也就没拘着，筒裙从头往下一套，上衣一穿，腰带一系，成了。
由于动作太快的缘故，白薇等了好一会，才听见何老师进来喊人。
候场，入场。
白薇走在队伍里，像无数次彩排的那样，在左二列第三位站定。
这时，主持人激昂的声音传来：“现在，有请各位任课老师给取得优异成绩的同学颁奖！”
不知名但庄重的音乐响起。
白薇稍稍退后，手中的托盘微微上举。
一切为颁奖顺利服务。
待老师把礼品和证书拿过，她才垂下双臂，抬起头来。
谁知这一抬，白薇整好看见，她的舍友周兮兮同学接过礼品和证书，并向老师致谢。
白薇愣了一秒，及时回神，然后跟着队伍出来。
她刚走出礼堂前门，里面就爆发出热烈掌声。
由于这之前从未和领奖的人排练过，白薇也不知道按身高随便排的位就能准确无误地匹配上舍友。
要是早知道，她肯定要厚着脸皮跟人换位置的。
不是白薇小心眼，见不得周兮兮比她好，她只是，不想在这种场合，以这种身份。
来体验什么叫做云泥之别。
白薇想起班主任宣布那天，后知后觉到他不挑周兮兮的原因。
因为，人家是领奖的。
白薇交还了衣服，混进去看了后半场。
有音乐老师的独唱，有语文老师的诗朗诵，还有数学老师一本正经地出演三句半……
遗憾的是，朱樱跳舞的时候她正在候场，没欣赏到。
再有，白薇介怀的某件事，周兮兮从来没有提起过。
不论是轻松的调侃“哎！那是不是你来着？”，还是平静的叙述“颁奖的时候我好像看见你了。”
一次都没有，什么都没有。
慢慢的，白薇也就不想了。
校庆结束，白薇回归之前的作息。
有天吃过晚饭，她拿了书正要上楼去背，就被人喊住了。
苏方兴冲冲地小跑过来，说：“同桌，校庆的照片出来了，就贴在一楼大厅的展板窗里。”
据白薇所知，学校是有个宣传部的，成员有老师也有学生，主要负责记录学校重大事件，并通过展板和校报的形式展现出来。上次的入学军训就留下了很多文字和照片。
不过，这有什么好激动的？
白薇冷静道：“所以呢？”
苏方：“所以你不去看看吗？”
白薇：“我为什么要去看？”
苏方：“……”
算了，他不和这种只知道学习却没有半点浪漫情怀的肤浅生物一般见识。
他说：“我刚才在下面看了好长时间，都没找到你在哪。你去给我指指，让我见识一下同桌的风采。”
白薇无语。
她个端盘子的能有什么风采？再说了，难道要她去欣赏她和周兮兮并排而立的世纪合影吗？
白薇可不想受到二次伤害，遂冷酷道：“谢邀。”
苏方也不知道自己执着个什么劲儿，反正就是特想看看同桌的照片，“哎呀！就是去看看！放心，不会耽误你多少学习时间的。”
白薇心说，这压根不是占用学习时间的事儿。
她正要拒绝，这边苏方已经上了手。
他轻轻拉着她袖口的一小块布料，边往外拉边说：“走了走了。”
这举动就挺——呃，挺不适合教室的。
白薇觉得她在发光，吸引了来自四面八方的八卦目光。
深深认识到事态严重性的白薇果断决策，反手扫下抓她的手，大方道：“行！走走走！”
于是在一瞬间，暧昧变成了豪情万丈。
白薇内心os：嗯，这画面正常多了。
白薇跟着苏方从四楼下到一楼。
在这个过程中，她恨不能一脚踹他下去。
白薇其实很无奈。
她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苏方随便一出手就能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大概，他是真的克她。
这是命里带的，不好改。
展板前稀稀拉拉地站着几个人。
白薇扫了一眼，锁定三张颁奖环节的照片。
第一张，看不出她的脸；
第二张，看不出她的脸；
第三张，同样看不出她的脸。
白薇心里快笑疯了。
很好，她那张黑脸臭脸没机会见光了。
苏方压根不知道她怎么想的，当即询问：“找到没？哪个是你？”
白薇笑着说：“左数第二列第三个就是我。”
苏方瞪大了眼。
白薇贴心地指给他，“这个头皮是我，这个耳朵是我，还有，这个弯腰退场的是我。”
苏方：“……”
说不出是怎样的感受，不过话说回来，这也算是变相的见识过同桌的风采了吧。
如果风采不需要露脸的话。
震惊片刻，苏方笑的很大声：“同桌你可真牛！排了两个星期最后连半张脸都没有。哈哈唉……别拧我啊。”
白薇恶狠狠地瞪她。
苏方在压迫下闭嘴。
反正来也来了。白薇就顺带着看看其他照片。
她眼睛盯在照片上，看完就往旁边挪上一步，再接着看。
就这么不小心撞上一个人，白薇立刻道：“对不起。”
“没事。”是沉稳的男声。
白薇抬头，惊讶道：“班长？你也来看照片啊。”
沈云程看他们一眼，然后说：“嗯。我先走了。”
白薇哦了声：“班长再见。”
等看不见人影了，苏方幽幽的声音传来：“同桌你为什么对他这么客气？对我就这么粗鲁？”
白薇瞥他一眼：“你心里就没点数吗？”
苏方问：“我应该有什么数？”
白薇回：“你太欠了。”
欠骂欠打欠收拾。
苏方仰天长叹。
毁灭吧，没爱了。
白薇又往旁边挪了一步，刚好站在沈云程站过的地方。
正对她眼睛的，是一张跳舞的照片。
照片的中心是朱樱，身姿曼妙，红裙翻飞，引人注视。
白薇好像突然明白，朱樱为什么那么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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