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同归（六）

不远处的赛场很热闹，这几级台阶不是。

        过了有一会儿，朱樱才止住哭腔，慢慢从臂弯里把头抬起来，抹了把脸。

        整个过程，白薇都默不作声。

        待收拾好情绪，朱樱转过头，问：“你有事吗？”

        白薇：“……”

        这是嫌她碍事，请她滚蛋的意思吗？

        白薇老实道：“没有。”

        朱樱顶着一张泪水风干后的脸，道：“那你陪我走走吧。”

        白薇爽快答应了。

        两人寻着人少安静的路走。

        朱樱边走边道：“你知道吗？”

        白薇下意识地回：“什么？”

        朱樱：“我和沈云程初中就是一个班的，跟现在一样，他是班长，我是文艺委员。”

        白薇选择做一个安静的聆听者。

        虽然她觉得，朱樱其实是在说给自己听。

        朱樱表现得很平和：“有次学校通知办黑板报，我找不到人帮我。实在没办法，我才去找的他。他是个很尽职的班长，很友善的同学。他把办黑板报当作自己的事情在做，我很感谢他，觉得他是天底下最好的男生。”

        “我那时候年纪小，还不懂什么是喜欢。我只是发现，我有点依赖他，遇到不会的题，或着碰见什么难事，总是第一个想到他。他也什么都会，好像天底下就没有他不会的。”

        “大概是我找他干这干那的次数多了。后来，班上就有人开始开我跟他的玩笑，什么‘般配啊’、‘金童玉女啊’之类的。”

        “我听着这些打趣的话，就觉得，好顺耳啊。”

        “我不知道他怎么想的。反正我是一如既往，有事没事就烦他一会儿，他也没说过嫌我烦。就这样，我们升到了高中，还是一个班，还是班长和文艺委员，还是我习惯性地找他。”

        “我们这么相处着挺好的，我也没说就非要他和我谈恋爱。可是有一次，我跟他说起新上映的电影，就随口说了句‘班长你想去看吗？我可以请你啊。’然后他就说‘我请你吧。’”

        “我们看完电影，就在一起了。”

        “我知道我脾气不好，毛病一大堆，但他总是顺着我。我觉得，他喜欢我，就跟我喜欢他一样。”

        “你知道吗？咱们食堂的7号窗口，有道菜叫豇豆茄子。我特喜欢吃里面的豇豆，却对茄子讨厌得要死。我经常拉着他去那家，每次吃豇豆茄子，我都把茄子挑出来给他。他开始还会说我总把不喜欢吃的给他，后来他就习惯了。菜一端上来，他就帮我把茄子挑出去。”

        说到此处，朱樱叹了口气：“然后，我们就被李老头给抓住了。”

        “那天中午，我们饭吃得好好的，突然就有个人站在了餐桌旁边，投下来一大片阴影。我抬头，看见了脸色极差的李老头。我们连一句狡辩都没机会说，就被训了一顿。”

        “我们被叫了父母，被李老头一遍一遍地当反面教材说。我都觉得没什么，因为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想做什么。”

        “开始，他没明说分手，只是不爱理我了，我问他，他说有老师盯着，要保持距离。我听了。”

        “后来，他期中考砸了，就更不爱理我了。他开始变得焦躁，急切，有种深陷泥潭的颓败感。”

        “再后来，他月考砸了，从讲桌旁搬回了原来座位。我以为是李老师高抬贵手，特高兴地跑去找他，结果听到他说

        ‘对不起，我不像你。我爸妈只是菜市场卖菜的，他们把全家的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能辜负他们，不能辜负自己，我必须考上好大学，出人头地。是我主动找老师认的错，因为我不想再考砸了，不想再坐在讲桌旁当另类了……我不想再继续了，对不起。’

        他跟我说了好多遍‘对不起’，我也知道他好强、要面子，可我还是很难过。”

        “我这次报名长跑的原因很简单，我就是想听他叫我的名字，听他给我喊加油。哪怕是混在班级人群里的。可是他没有。”

        说到这里，朱樱便不再说了。

        白薇顿了顿，还是问了句：“后悔了吗？”

        闻言，朱樱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后悔啊。早知道不参加长跑了，我现在胳膊不是胳膊，腿不是腿的。肚子饿，喉咙还难受。”

        看见她能笑了，白薇也松了口气，当即道：“想吃什么吗？我可以请你，刚好带钱了。”

        朱樱笑着点头：“好啊。你可别怪我吃的多啊。”

        白薇也笑：“保证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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