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吃肉还是不吃肉？
撒娇无用，撒泼无用，妙法拿无过一点办法都没有。
“有什么了不起的嘛，臭道士。”
刚骂完，话音都没落下，就见拿着扫帚的臭脸道士重新进来了，妙法讷讷的瘪了嘴，瞟了两眼无过的脸色，见无过没有表情波动，也不知道是听没听到，妙法轻哼一声别过了脸。
听没听到又如何？反正这冤种道士跟石头一样硬，面瘫还话少，话少也就罢了，偶尔说句话能把人噎死。
小猫咪眉头揪起一小团腹诽，这些无声腹诽最后化成一声响亮的“咕——”
无过回头，白团子面无表情的与自己对视，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无过总觉得妙法的耳朵内侧尤为的红。
“很饿？”他问。
“也没有很饿，也就是两天没吃东西罢了，死不了的，我可是天下第一漂亮可爱艳绝四方九命猫啊！”
无过想自己也许永远都无法理解，为什么要在九命猫前面加这么多词语。
不过算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机。
妙法看他走到角落的五斗柜旁边，翻翻找找好一阵，找出一个小布包，而后走向自己。伸出手，掌心里正是那个小布包，藏青色的布料有些旧，解开布包里面还有一层油纸。
妙法抽了抽鼻子，粉色的鼻孔微微扩大，心道这臭道士表里不一，竟私藏了些好吃的？
那层油纸也打开了，里面有两块麻饼，油脂和陈皮的香味瞬间飘了出来，妙法抖了一下胡子，看了看麻饼，又看了看无过。
意外的从无过那张素来没有表情的俊脸上读到了些许不舍。
“给我的？”
“明知故问可不是好习惯。”
“……”
妙法拱鼻子，方才心里升起的少许歉意骤然消失。
“谢谢，那我就不客气了！”
妙法学人的姿势坐在床边，小爪子捧起一块麻饼咬了一小口，因为现在是猫的形态，所以吃起来很麻烦，要先用犬齿变换方向咬下一小块，然后再吃掉。
妙法饿极了，并未注意到过程中掉落不少碎屑在肚皮上，无过看了一会，最后还是伸手帮她把白色毛毛上的糖粉拂去。
白团子进食的动作一顿，然后又是一顿猛啃，也不管有没有碎屑了，颇有点自暴自弃的意思。
原本妙法只打算吃一块，但介于刚才臭道士用“明知故问”噎她，她并没有花太多时间纠结，直接把自己占满饼屑的爪子伸向了第二块。
果然，无过眼睛里闪过极浅的不舍情绪。
哎呀，夺人心头好，这可真是太缺德了。妙法眯起眼，吧唧着小嘴儿吃得更香了。
两块麻饼下肚，虽抵不过肉的饱腹感，但是糖分让她满足，保暖思……睡觉，睡觉。
终于把妙法搞定，无过这才有时间进行每日的打坐，抄经，等每日功课结束已是子时，他洗漱结束，掀开蚊帐一看，妙法四仰八叉的躺在自己的枕头上，微张着嘴，能看到两颗小小的尖尖的犬齿，她呼吸沉缓，偶尔还抖一下前爪，显然睡得正熟。
妙法的想法是——先占先得，自己先睡了枕头，那道士就只能去睡地板或者床尾。
但她显然错估了臭道士，他没有那么温柔，用妙法的话来说，他就是个纯纯的怨种道士。因为她睡到真香时，发现自己正在被挪动。
——无过竟然把她从枕头上推了下来！
妙法睡得迷迷瞪瞪的睁眼，然后看到无过目无斜视的躺下了，躺在刚才自己都睡暖和了的枕头上！！！而自己现在睡的这块地方被面冷冰冰的！！！
她怒气冲冲站起来，冒着火光的目光和无过平静的眼对视，片刻后，无过居然笑了。
“喵喵喵！你笑个喵啊！”
“就是笑你这个喵啊，脸都睡歪了。”
妙法觉得鼻尖，爪子上的肉垫都在发烫，想也不用想，刚起床还没有抖毛也没有洗脸，脸上半侧的毛毛肯定是扁的。
“唔……喵哈！”妙法低吼一声，直接朝无过脸上扑过去。
无过偏头一躲，正中妙法下怀，她稳稳当当的在枕头上落下，用身体霸占了整个枕头。但猫到底不是人的对手，无过把枕头直接拿走，好一招釜底抽薪，妙法就只能又蹦又跳的抬起爪子够那个枕头。
此刻，这已经不是枕头的归属权问题了，在妙法看来这是自己尊严的问题。
一人一猫为了一个枕头闹了许久，妙法四个爪子并用，嘴里还喵喵喵的骂人：“说好的兼济天下呢，没说好是吧！快点把枕头让给我！”
“贫道收留猫妖已是慈悲了。不然就该把你赶出去，或者交给掌门道长。”无过的语气淡然依旧，拽着枕头的手寸步不让。
“屁咧！你给我吃青菜粥窝窝头！你就是虐待！虐待！好啊！你把我交给清泉观的道长！喵喵喵喵！让他评评理！”
“大善，你现在就随贫道去罢。”说完，大手精准的捏住了妙法的后脖颈皮，下一秒妙法腾空才知道臭道士是认真的。
“喵喵喵？！臭道士你真是太不讲理了！”妙法也不是傻，这清泉观是出了名的降妖伏魔一把好手，到底能不能接受猫妖她其实说不好的。
但狠话都讲了，水都泼出去了，哪还有收回来的道理，她紧紧咬牙，强迫自己不说半句任何认输退让的话。她不自觉夹起尾巴，无力的蹬了两下腿接受了即将到来的未知命运。
事实上她只悬空了一小段，最后被无过稳稳地放在了床尾，妙法还未反应过来，脑袋上被热乎乎的手拍了一下，她耳朵怯生生的往下压，就听头顶传来无过平和的声音：“唬你的，睡吧。”
妙法怔了好一会，才想起自己应该回嘴的，至少也要顶他一句你们修道之人怎能随便说谎骗人。但最后她什么都没有说，连一个喵都没发出，就在床尾盘起尾巴趴下了。
睡意重新袭来，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临睡前她忽然回想起，刚才臭道士好像笑了，嗯，别说，还挺赏心悦目的。
当晚，妙法做了个梦，梦中有一尊快六尺高的木雕的仙人相，仙人相的脸端方斯文，嘴角浅浅笑意内敛矜贵且疏离。紧接着一把青蓝色的火焰燃起，一双看不见的手将那木雕相丢入火中，从灰烬新生了一个男人。忽而男人变成了八岁孩童的样子，妙法歪脑袋，那孩童张口：“妙法，青菜粥和窝窝头必须吃完。”
“喵啊！”妙法怒骂一声，清醒过来。
这一嗓子，一下把床上的另一个人也吓醒了。
无过睁眼，嗯，一片黑，不对，还毛茸茸的？
他一把拂去脸上的带着体温的团子，那白团子在床上滚了一圈才停下。他稍微顿了一会才想起自己是收养了一只麻烦的猫妖，而刚才趴在脸上的正是前一晚抢夺枕头失败的妙法。
“你怎么睡到贫道脸上来的？”无过抹了一把脸，还是很痒，妙法的细软毛贴在皮肤上，好像一根一根都要往肉里钻一样痒。
“我可没睡你的枕头。”被噩梦搞得很不高兴的妙法，没好气的顶嘴。
无过不打算进行毫无意义的对话，天快亮了，他今天还有许多事情，于是他故技重施，甚至有些熟门熟路的揪起妙法后颈皮，强迫还想继续睡的白团子起床。
“喵啊！怎么说不过就动手！我不去见你的师父！一个臭道士就够了，我不要见更老的道士了！！！”妙法手舞足蹈的挣扎，终于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
无过好笑的看了她一眼，把她放到案桌上：“非也，今日 你要随贫道下山。”
“喵喵喵？你要赶我走？！”妙法瞪大了眼。
无过专注的用牙粉擦牙，目不斜视的洗脸，全然无视了妙法的质问。得不到回答的妙法也不好意思再问，只急得用爪子挠他的衣摆，旧道袍不经折腾，没几下就挠出好多线头来。
等无过吃完昨天剩下的青菜粥和窝窝头后，抓着心不在焉的妙法往后一拋，妙法空中滚了两圈，一屁股滚到了无过背后的大竹篓里。
“臭道士，你做什么！”妙法化紧张为愤怒，从竹篓的缝隙里努力挤出小爪子用指甲勾无过衣服。
“不想吃肉了？”
“什么！你下山给我买肉吃吗？”愤怒转瞬间化为惊喜。
“诓你的。”
“……”妙法算是看出来了，什么修道持妄语戒都是假的！偏偏这臭道士骗人还满脸理所应当，真是气死瞄了！
无过无心管妙法心里怎么想，背起竹篓打开门。
妙法在颠簸中逐渐冷静下来，根据目前的状况判断出他们的确是在下山，心里松了不少。她从竹篓里探出脑袋，四处张望，梅林的气候与别处略有不同，半年春，生机勃勃，半年冬，厚雪皑皑。今天意外的结束了小雪，放晴了，是个适合下山的好天气。
“想多了，师父安排哪天下山便是哪天下山，无关天气好坏。”
臭道士无情的说道。
妙法用小爪子薅了一下无过的后脖子：“那就是只要本喵出行，必是好天气，快点感谢我吧。”她戳了戳臭道士：“快说，谢谢天下第一漂亮可爱艳绝四方九命猫带来的好天气。”
“太长，记不住。”
前面的臭道士目视前方，每一步都走得很稳。
穿过覆盖了薄雪的山中小路，到达山脚下时妙法注意到一小块空地上立了半人高的石头，造型天然古朴，上书“清泉观”，苍劲有力的三个字，看笔触竟然是毛笔下来的。妙法震惊这已经不是力透纸背了，这是力能穿石啊。
注意到妙法的目光，无过解释道：“这是师父写的。”
妙法掩饰性舔了舔鼻子吧唧了一下嘴，低头看了看自己柔软的腹部，更加坚定了自己绝对不能去见老道士的想法，她自认身体不比石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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