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小猫咪的歪理邪说
“怎么如此看我?你知道吗,以前我在书上看过有个人瞪眼太用力,把自己眼珠子瞪出来的故事。”无过低头调笑怀里的小猫咪。
妙法一愣,立刻用两只前爪捂住的眼睛,仿佛要把眼睛护住,不让他掉出来一样。当她听到无过压抑的笑声后,她立即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她喵喵喵的给了无过几爪子,打得无过讨饶才收手。
“你刚才可太会装了!就跟变了个人似的!”妙法想起方才的事情,叹道。
“变成什么人了?”
“嗯喵……我想想,哦!对,就是书上说的衣冠禽兽!”妙法一拍小爪子,为自己找到一个成语来形容而感到兴奋。
“怎么样,我现在也会四个字四个字的说话了!厉害吧!”她得意洋洋的甩了甩尾巴。
无过叹了口气,佯装露出担忧的神态:“妙法,有些成语可不兴乱说啊。看来为了让你早日明白各种成语,我认为以后的习字课时间还得拉长。”
“啊?不!!!我拒绝!!!”妙法哀嚎,她五官用力皱起:“你这人怎么三句话不离学习!”
“你这猫怎么三句话不离偷懒?”无过反唇相讥,似乎早已把高野和小缘不请自来的意外忘在了脑后。
抱着妙法走到山下,无过回头往上看,身后长长的看不到尽头的长阶延伸,又低头看了看脚下不属于清泉观的土地,第一次感觉到自己是真的离开了清泉观,不是短暂的采买了要赶在日落前回去,而是要去这真实又遥远的人世间走一遭了。
“无过,看什么呢?走不走啊。”妙法才不知道这对无过来说意味着什么。
“是是,下山了,你到我箱笼来。”说着无过打开箱笼的盖子,示意妙法跳进去。
“为什么啊!我不要喵!”妙法闭眼撇开头。
“不许耍赖,你忘了答应过我,去参加献花礼的条件是什么都要听我的?”无过食指点点她皱紧的眉心。
“哼!”
“而且,在人前不可以说话,不可以做出超乎猫以外的举动。”无过挠她的下巴,“追着你的魔在暗,我们在明,最好少暴露的好。明白吗,妙法?”
小猫咪嗷呜嗷呜的哼唧了几声,“我答应你。”既然有约在先,妙法也不是那般混不讲理耍赖的人。她不情不愿跳到箱笼里原地走了两步,坐下了,无过松了口气,本以为妙法不会如此轻易妥协。
“不许关盖子,我讨厌被困在四面都紧闭的地方。”妙法嘟嘴。
“好,不关。”无过收回放在盖子上的手,重新背起箱笼前进。
刚走出两步,耳朵上一痒,箱笼里的猫半刻也闲不住似的探出头,两只前爪撑在无过肩膀上,脑袋靠在无过耳朵旁,一对水汪汪的圆眼睛目不转睛的盯着两旁的街道。
无过动了动嘴角,还没说话,就听妙法小声的在他耳边说:“我屁股还坐在箱笼里呢,不算不听你的话吧?”
无过嘴角形成一个笑,他轻点头。
“我这样悄悄靠在你耳边说,只有你听得到,在旁人看起来我就是一只普通的猫对吧。”
歪理邪说,偷换概念。
无过心里默默点评,但小猫咪语气轻轻的,软软的尾调像细软的绒毛只往耳朵里飘。他也只能笑着,又轻轻点头。
山下的集市无过算是常客,好些摊主都见过他,为此无过还特地绕过了经常去的几个店门口,以防被人认出来,自己没有穿清泉观的道袍定要被人问一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走过繁华的集市街道,来到城门前,无过取出通关文牒递过去,脸上只有礼貌的微笑,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贴在他脖子上的妙法听到他的脉搏显然加快了不少。
守门人拿过文牒,翻看检查片刻,脸上全是被正午太阳晒得恹恹欲睡,多掀一下眼皮子都懒得的把文牒递回给无过,无过颔首,放好文牒走出了城门。
跟在无过身后的是一名中年汉子,拿了文牒后发现排在他前面,早一步出城门的青年人不走了,就这么直直的杵在原地望着前面,也不知道在看啥,他背上还有一只猫,也是傻不愣登的看着前面。
汉子不是个好耐心的人,等了几秒年轻人还没有动作,没好气的推了一把青年的肩膀,那青年一下被惊到似的回身,脸上有些许茫然,愣了一下立即露出抱歉的神色。
“你挡在路中间别人还走不走啊!”汉子粗声粗气的从鼻子喷了一大口气,越过了年轻人大步流星的往前走。
无过拍了拍肩膀,缓解被汉子拍出来的钝痛感,然后按住后知后觉被挑衅后想冲出去干架的妙法。
“好了好了,消消气。你看他那么大的块头,一巴掌就能把五个你拍扁,你还敢去?”无过好声好气,说出来的话却很欠揍。
“喂,臭道士!我帮你抱不平诶!你居然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妙法气急咬了一口无过的手指头。
无过也不生气:“不错,我们妙法会说这种成语了,看来小课堂进步可观。别生气了,本也是我挡在路中间,他只是语气不好,确实是我的过错。”
妙法还是气鼓鼓的,窝回箱笼里,用远离无过的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愤怒。
“说起来,我的名字是师父取的。意思就是希望我一生都不要犯错。所以我也一直谨言慎行,没想到一踏出城门就犯了错。”他有些唏嘘的吁了口气。
妙法蹭的一下站起来,在他耳垂上咬了一大口,无过“嘶”的捂住耳朵,这一下肯定肿了。
“什么不要行差踏错,人活几十年,这么长的时间怎么可能不犯错?他凌虚老头子就不犯错吗,守珏师兄不犯错吗,春舟不犯错吗?要求一个人不犯错,本身就是一件错的事情。再说了,犯错了就如何?要杀了你祭天吗?”
妙法满不在乎的捋了一下长长胡须,表达了对凌虚道长言论的不屑一顾。
无过摇头,妙法刚才句句话都是大逆不道,人间的字她学了个七七八八,人间的规矩她是一条都没学到,歪理倒是一堆一堆的。
“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我说得不对?”妙法侧脸问他,理直气壮得很。
无过看向城门外的一切,他没有见过的一切,以前下山采买时他曾无数次窥过门外的风景,他从未下山历练过,以前小时候问过一次守珏。
“大师兄,我以后及冠了也可以下山历练吗?”他没有上山前的记忆,对山下的事情知之甚少,也有许多好奇。
守珏还未出声,旁边的不认识的师兄就笑了,他笑声很大很刺耳:“无过师弟你想什么呢!下山历练是历练法术和武功,你倒是说说,法术和武功你会哪一样?历练?今天晚上枕头垫高点,看能不能梦到!”
那师兄的脸早已在记忆力模糊一团了,守珏师兄也微笑着在比武切磋的时候“严厉教导”了这位师兄。事后无过不甘心,又去问了凌虚道长,凌虚道长没有给他明确的答复,只是给了他一本棋谱。后来无过回到院子里回过味儿来,这其实就是无形的拒绝,他给棋谱是希望无过有新的兴趣转移注意力,不再想着下山的事情。
无过几度想要撕碎那棋谱反抗这一潭死水般的生活,反抗他这困兽的囹圄。最后他没有,他只是翻开了那本被自己快捏成一股绳而棋谱。
忍耐,他一生的必修课。忍到何时,他不知道。
这样的忍耐,究竟有没有意义,他亦不清楚。
然后他的忍耐等待,等到了闯进他院子里的白猫,等到了终于能下山的机会。
城门外不如城门里的繁华,近处还有几个茶摊,十里亭,而更远的就是因为冬日而荒芜的树林,有人骑马跑过,卷起尘土漫天。
妙法捂着鼻子猛打了一连串喷嚏,但这一切在无过眼里都胜过自己院子里落雪苦竹的美景。
“喂喂喂,你发什么呆啊?我问你话呢,我说的到底对不对!”妙法拍他的鬓角。
无过偏头,状似无意的蹭了一下妙法的头顶。
“嗯,对的。”他笑起来:“你说得对,人怎么可能不犯错。师父和大师兄都说,我受了不少你的影响,之前我是极力否认的,到现在我觉得他们可能是说中了。”
“喵?这算是夸我吗?”小猫咪表示听不懂。
无过心里回答,凌虚道长可不这么认为,守珏师兄嘛说不好。但这些小猫咪需要知道吗?
不需要。
小猫咪只要永远保持懵懵懂懂的状态就好了。
“算是吧。”他答。
这也算是自己对妙法的保护。
他如此自认为,但是内心有个声音,极轻极轻的问:真的是保护吗?
无过眼神一暗,若他对妙法的不是保护又是什么?
他还没有答案,但显然现在不是重点,清泉观给套上的枷锁正在一点点摘掉,他还有时间,在重新戴上枷锁前,弄清楚答案。
很多事情的,答案。
此刻,他们两人都没有料到,妙法的话里有那么一句是说准了的,以后竟一语成谶,准到妙法一度认为是自己诅咒了无过,进而认为自己无意中修炼了什么了不得的禁忌法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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