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三.最后的牡丹花
这枝花出现的突兀，且没有人对他做过介绍。但只要是人都能明白它的意义非凡，前面无论多少票数都无所谓，只要这枝花一出，就是最后的选定结果。
包括无过也意识到了，唯有妙法颇为嫌弃的撅了一下嘴，这翡翠的颜色还及不上自己的眼睛好看。
对比所有人震惊，艳羡的目光，只有妙法太过平静，无过身边的大娘不禁赞叹：“你家妹子果真是天女下凡，这等赏赐都看不上，当真世间奇女子！”
这样小声的称赞得到了周围人的点头附和。
无过苦笑，妙法才不是什么清高，她只是单纯不懂这样的赏赐代表了什么意义，恐怕还是嫌弃这翡翠绿叶没有自己的眼睛好看吧？
无过抬头，见妙法也看向自己，那眼神里全是困惑，她眨眨眼，用眼神询问无过现在该怎么办。
无过无声点头，示意可以收下这朵昂贵的牡丹花。
这本是很简单的事情，没想到妙法的脑回路和凡人本不一样，她收回目光，微微抬高下巴，“我不要这个，我的赏赐呢？”
整个冲远门陷入了诡异的安静，无过也傻了一秒，旋即反应过来，他给的暗示太笼统了，恐怕在妙法的心里参加献春礼只会和见阳草挂上勾，旁的她一律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但凡人的世界，就是一步一规矩的世界。
众人都以为在皇权面前，再美的女子都是要被砍头的。可惜了这样的女子，仿佛一朵花才刚刚盛放到最好的花期就要被摘下，太可惜了。
众人不禁惋惜，也深天威降怒波及到自身，刚才还兴奋喜庆的气氛逐渐转变为僵硬和惶恐。
想象中的天家一怒，血溅三尺的场面并未出现。许是临近过年心情好，许是皇帝陛下也从未见过这等奇女子。居然抚掌豪爽大笑：“好，当真是个妙人。想要赏赐？朕即刻封你为妃！”
又是一阵欢呼声，唯有妙法和无过没有反应。无过是怔怔的愣在原地，他没想到事情竟然会走到这一步，在他的预计里不外乎就是无法拔得头筹，两手空空的来，两手空空的回。要么就是，拔得头筹，当场赏了妙法拿到见阳草，找个机会变回猫和自己一起逃走。
无论哪种预料都不是这种结果，准确的来说，是无过打从心底排斥这种可能性。
妙法没有反应是完全听不懂，为什么大家都要笑啊，就连面前捧着托盘的小宫人也笑得脸快烂了。有什么可高兴的？又不是见阳草。
她对凡人的事情知之甚少，没了主意便下意识的去看无过，见无过也在发愣，顿时觉得无趣得很。噘了噘嘴，百无聊赖的拿起面前那支昂贵的牡丹，放在手心颠了颠重量又放回去了。
旁人看起来就是个超脱世俗的女子，配上妙法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一时间还有人小声嘀咕莫不是真的天女下了凡。
无过全程沉默，准确的说他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有一瞬间他甚至彻底放空了，像尊木雕泥塑般木然站立没有反应。
可这里不是清泉观，不是郊外，不是客栈，这是在皇权面前，只要它需要回应，那就决不允许无过发怔。
无过几乎是木讷的被来到面前的宫人带走的，宫人们礼貌至极都能看出无过的“妹妹”颇为得宠，即便言出无状，皇帝也没有发怒。所以态度极好，细声细气的告知希望无过随他们同去，接下来就是要进宫面圣了。但无过听后许久也没有反应，宫人只能扯了扯他的袖子，让他跟着去。无过重重眨了几下眼睛，眼眶瞪得发酸，他迅速镇定下来。现在众目睽睽，他和妙法又隔得远，即便是有想法有计划也不能传达，当下他除了跟着走以外，别无他法。
他咬了一下舌尖，强迫自己冷静下里，也朝妙法点了点头，自己率先跟随宫人穿过人群。隔着人群，妙法也跟着无过的脚步，动了起来。
她手臂上的飘带，曼丽缱绻的飘过，路过那只牡丹时，她目无斜视，没有多看一眼。
献春礼就这样落下帷幕。
对于冲远门来看热闹的人来人说，算是圆满结局了，他们在衣香鬓影里纵情大笑过，明天又是新的一天。可对于无过和妙法来说，远远还没有到结束的时候。
妙法和无过被分开，塞入两顶马车里，马车内部豪华，妙法默了默柔软的锦缎坐垫，还有小宫随侍，一会问乌妙姑娘要不要喝茶，一会又端出些妙法从未见过的小点心，精致得好像不是用来吃的，而是装饰品摆件儿。
换了往日，妙法肯定要大快朵颐的，可她现下没心情，也不知道无过在哪里，听说马车就跟在我后面……妙法幽幽叹息一声，手指习惯性将丝滑的缎面抠出道道痕迹。
她越是如此漫不经心，小宫女越是紧张敬畏。心道这准娘娘果然是不是普通人，锦衣玉食样样都看不上眼。
妙法在马车里摇摇晃晃的，只听得马车外传来一声沉重的闷响，她好奇的掀开帘子往外看。
宫门在马车后缓慢关闭，眼前是宫苑深深，处处雕龙附凤，美轮美奂，威严华贵，只是任凭她如何抬头也无法越过宫墙，看到外面的星辰，只能看着那华贵的高墙缓缓向后倒退。
“乌妙姑娘，我们已经进宫了。”
“进宫了？那无……我兄长呢？”
万幸妙法还记得临行前无过千叮铃万嘱咐的事情，人前最好叫他兄长，名字只能在两人私底下叫。妙法悄悄吐舌，她本来以为自己都忘了，素日里她总是忘，总是被无过敲脑袋教育。
其实只要无过在，妙法潜意识里认为就是安全的，天塌下来还有无过顶着。此刻无过不在，没有人给她撑腰，自然是要谨言慎行些。
“您兄长也定有人安排的，姑娘且放心。我先伺候姑娘您到求仙院梳洗更衣吧。”
“求仙院，那是哪里？”妙法不解。
“是您未来居住的地方，不过也说不定，陛下宠爱您，万一未来入主东宫也说不定。”小宫女年纪不大，心眼却在这深宫中多磨了几个出来。
妙法听不懂什么入主东宫，这四个字的成语无过没教过自己啊。但是她听明白了未来居住的地方，什么未来居住的地方，她皱眉不解，但忍住了没问出口。
无过曾经说过，当权者就像九尾猫一族的族长，是凡人世界里最强的老大，是不可以议论的，若是有旁人说起来就干脆不要接话，走开便是。妙法这样的情况下肯定走不开，只得不说话。
马车摇摇晃晃又过了一刻钟，停了下来，小宫女先下去，为妙法拉开帐帘，伸出一只手臂，恭敬且讨好的低头：“乌妙姑娘请。”
乌妙顿了顿，她往日也是差不多的，不是被无过抱着走，就是坐在无过身上，自己能懒散就懒散，当真是猫到了极致。
此时她却望着面前的手臂，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只是觉得这样的伸手并非真心，并无喜悦，她无视了那条手臂，自己跳下车来。心里轻轻哼了一声，我们又不熟，干嘛要靠着你？我可不是那种随便谁都可以碰的小猫咪呢！
妙法趾高气昂的下了车，看也不看往院子里走，也不怕走错，反正早就有两排宫人躬身迎她。
处处都有人安排好了，训练有素的宫人们连给妙法一点停顿发呆的时间都没有，恭敬安静的指引着妙法进屋。
求仙院修得很是华贵，一步一景，这院子本就是为了献春礼选出的姑娘准备的，自然是贵气逼人。但皇帝在献春礼上看了妙法的表演，当即命人回来将着院子里的花卉园艺全部换成牡丹花。于是妙法踏进来时，大朵大朵雍容的牡丹花错落有致的种在院中的各处。华丽又恰到好处，并不复杂堆砌。
这些，不过是皇帝陛下的一句话而已。
之前那位小宫女和另外两名宫女一起伺候妙法沐浴，一人拿梳子沾了玫瑰发油为妙法梳头，另外两名则负责沐浴，捏肩，敲腿。
妙法第一次被人这样伺候，出乎意料的不自在。
这头妙法不自在，殊不知无过更是。
最开始无过的马车的确是跟着妙法一起进宫门的，可一进宫门他就听到妙法的马车和自己马车是两个方向。他一惊，掀起窗帘确认，载着妙法的马车的确是渐行渐远了。
“敢问舍妹为何和我不是一个方向？”无过压着火，礼貌的询问。
因着他明面上是“乌妙”的兄长，而“乌妙”深得陛下喜爱，连带宫人对“乌妙”这个兄长也敬畏几分，以后可能都是皇亲国戚了，肯定要仔细着点。
那宫人低眉顺眼解释：“因为乌妙姑娘去的是后宫，后宫是外姓男子无诏不得入的，所以公子您去的是皇城。”
无过双手藏在袖中紧紧捏成拳，窗外的圆月明晃晃的落在马车顶上，他坐在这金银堆上却只觉得仿佛被置身在烈火上烤。
妙法和自己分开后会怎样，他想也不敢想。
他开始一遍遍的反问自己，来都京参加献春礼这个决定真的对了吗？
现在他们一起陷入无法预测也无法控制的局面，是不是当时自己只要再坚定些，任凭妙法如何劝说也不要动摇，是不是就能避免现在的困局？
无过死死捏住拳头，怎样都好，妙法不可以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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