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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去而复返的人


妙法怕守德追来,憋了一口气跑了百里地才停下来,她实在是跑不动了,一手一个百多斤的大男人,还是彻底失去意识的男人,她能跑出这么远早就超过了她的极限了。

        她仓皇下跑路,根本没看方向,居然误打误撞跑到了珮城边缘,前面有两个不大不小的温泉池子,硫磺味顺着闷暖的空气扑面而来。

        她脱力的将两个昏迷的男人放下,自己也累瘫在地,手臂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肚子的上倒是被柳条治了个七七八八,表面看是好了但是里面还是很脆弱。她全力逃命后浑身都在痛,最痛的就是肚子上的伤口。

        她捂着伤口坐着缓了好一会,才有力气爬到无过和守珏身边去。

        从伤势上看,肯定是无过伤得比较重,穿心而过的长剑若不是有柳条拼命补救,怕是原地就去世了。

        当然守珏的伤也不清,伤口不算特别深,但因为是从前胸到腹部开了一条大口子,都是流血不止。

        “你们两师兄弟,真是难兄难弟,我都不知道谁的伤更重更该先医治了。”妙法自嘲的苦笑。

        “你不是有九条命吗,再切两条尾巴送给他们不就好了?”

        背后忽然响起的声音让妙法打了个哆嗦,现在她自己都是泥菩萨了,真的再也经不起半点风浪了。

        “看到我很吃惊?”苍右也蹲下来翻看两人的伤势。

        “不妙啊,若是不快点救治,他们很快就要没命了。”他神情难得严肃,妙法才从震惊中迟钝的回过神来。

        “你当我真是壁虎吗?说切就切了。九命猫起死回生的能力只能在同一个人身上使用一次,无过受过我一条尾巴,我没办法再给了。更何况,我本来就只剩八条尾巴了,再给一条,就该我一瞬间倒退回百年前,要从开化开始修炼了。”妙法摇头,“世人皆知一条尾巴一条命,但对于我们九命猫来说,其实也就一条命。分出去一条尾巴,我们也相当于要死一次。”

        妙法长长的叹了口气,沮丧的皱起细眉:“不是我不想帮,而是我也无能为力了。”说罢她察觉到自己又说了成语,下意识的侧头去找无过,想要讨个夸奖。

        可惜唯一能看懂自己藏在碧波后的心思的人,正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臭狗,你说他们真的会死吗?”妙法抬头看向苍右。

        苍右被问得一窒,讷讷的看着妙法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最后撇开了目光。

        无声就是一种回答,妙法的眼泪就这么滴在地上,在尘土里浑浊的开出花来。她无声的落了几滴眼泪后,忽然大声的吸了一下鼻涕,用袖子粗鲁的擦了擦脸。

        再抬脸时,袖子上的泥土和血液眼泪混在一起,被她乱七八糟的抹开,当真像只小花猫,狼狈得很。但她眼眸却很亮,带着些许破釜沉舟的味道,一拍苍右的肩膀道:“想!肯定有办法的!书上常说天无绝人之路!肯定有办法的!快想啊!!!”

        最后一个音飘出来的破碎哭腔,无端让苍右也难过起来。

        他本不该来管闲事的,不管是无过还是守珏都只是几面之缘,他本想着解决了九尾魔狐的事情就算是对高家村有个交代了,从此天高路远,任他行了。

        但刚才的变故来得太快了,都是自己认识的人,在一瞬间短兵相见,口口声声都是生死,招招式式都是要命。让他想起那个高家村的那个黑暗夜晚,生死这个词终究是太重了,他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追上妙法,不是出于什么仁义或者是更加复杂的缘由,更像是最本能简单的判断——不要再让人死在自己面前了。

        苍右冲妙法勾起嘴角,笑容有些僵硬:“想!肯定有办法救他们的!我们一起想!”他用力抓了抓头发,抓小辫子都抓成了鸡窝头,口中喃喃的叨念着:“凡人的医者能救吗?不成不成,医术顶个屁用。还得看法术啊,用法术打败法术。嗯,我想想,有什么法术可以治呢,再不济诅咒也……”

        他话音一顿,猛地扭过头看向妙法,恰好妙法也回头看他,两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妙法吸了吸鼻涕问:“你想的和我想的是一件事情吗?”

        苍右绷紧下颔,点头:“恐怕是。”

        “当真要……?”妙法迟疑的把无过眼睑上的散发撩开。

        “也不是我们要就能行的,还得看他们的心情……而且,估计也只能救一人。你说,救谁?”

        二选一最是艰难。

        妙法咬住下唇,直到血丝在她苍白的唇色上蔓延开来,她才松开贝齿,终于下定决心般:“管他的!先带过去看看。”

        “那若是他们不肯相帮呢?那岂不是一个都活不成了。”苍右心事重重的皱眉。

        事到如今妙法倒全部想开了,半点不纠结的答:“总归都比现在好。去,还有一线生机,就这么浪费时间那才是一个都活不成了。”

        苍右用力点头,祭出祥云托起他们,“你且休息一会,到了我叫你。”

        妙法的确是到了极点,也不退辞了,两眼一闭就倒在了无过肩膀上,睡了过去。

        等苍右把妙法摇醒的时候,落日的余晖洒落人间,夕阳把眼前的海水都染成暖橙色,看着暖人,依旧是冷的,带着些许冰碴子一浪一浪的拍在海岸礁石上。

        妙法第一时间就去检查无过和守珏的伤势,伤口都不怎么流血了,但妙法并不认为这是个好现象。不流血不代表就是好了,反而可能是没血可流了。

        就连无过伤口上覆盖的柳条也蔫头耷脑的,青芒淡得几乎看不见了,妙法暗呼不妙,目光又重新落到这海天一色的远方。

        “我找了一艘船,现在就出海吗?”苍右指了指岸边那只形单影只的孤舟,就是最普通的单桅帆船,随着风摇摆着,发出木头和木头挤压的“吱嘎”声。

        “这船撑得住吗?”妙法不免担忧。

        “放心,到时候我用法术护着。”苍右拍拍胸脯,把守珏和无过小心翼翼的抬到船舱里。

        妙法点头也跟着上了船,因为上了人,船身摇晃得更厉害了,溅起几片浪花到甲板上,妙法忙着想事情,也没空去躲。

        苍右升起锚,拉开帆,用法术催动船驶进变化莫测的大海中。

        “为什么不能直接飞过去啊?”他问。

        妙法用手帕擦去无过和守珏额上的汗珠,怕吵醒了他们似的,轻声解释:“据说必须要开船穿过一片浓雾和暴风雨才能找到那处,差一个条件都不行。”

        苍右啧了一声,不再说话。其实他心里也没底,就连这个传说也是听宝珊说起的,他拍了拍胸口,宝珊从他衣襟里钻出来,唧唧喳喳的叫了几声,苍右苦笑一下,又沉默了。

        没有人说话,也没心思说话,只有海风吹动帆布猎猎作响和浪潮的翻涌声,妙法恍惚间觉得自己应该是刚刚逃出都京,回到了第一次和无过看海的那一天,寒冷刺骨的海风和水,但无过的笑容和掌心比初升的太阳更加令她动心。

        那一天她认为所有的苦痛和惊险都结束了,往后的每一天都能和无过过自由自在的快活日子。

        一个猛浪拍过来,小船虽有法术护着没有被拍得散架,但也难逃颠簸的命运。妙法没有任何准备的被颠了一下,脑袋重重撞在舱顶,撞出了一声巨响。

        连苍右都被吓了一跳,伸头进来看,妙法捂着脑袋对他摆手,示意他好好操控船,不要分心,这才让他重新站直。

        而妙法也在这一撞里彻底清醒了,这才不是第一次看海那般美好,他们命悬一线,每秒钟的流逝都是在和天意和死亡赛跑。

        她重重搓了几下脸,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并且认真回忆以前长老讲的东西。

        “喂,狗子,你身上最值钱的东西是什么?”妙法从船舱里冒头。

        苍右不明所以的看向她,并指了指肩膀上站着的宝珊,“喏,她就是我身上最值钱的。”宝珊是他结交的第一个妖族朋友,几乎算得上是从自己爬出坟墓的那一刻开始,重获新生的第一个朋友,意义非凡。

        “金银首饰什么的,一样都没有吗?”

        妙法不死心。

        “没有。”

        妙法看他一脸实诚,知道他说的是真话,幽幽的叹口气,道了一声算了。

        妙法算了,但苍右的好奇心勾起来了,就跟着她进了船舱,只见她手在腰间香囊里掏啊掏,掏出两只白玉的梅花簪,又掏出一个金丝香囊,一对翡翠手镯,一些珍珠头饰,还有好多张大面额的银票。

        苍右咂舌,他对钱没有多少概念,成了半仙后多半也在辟谷,不曾使用过银钱。但他知道银票这种东西,是自己主人家三辈子都挣不到一张的东西。

        “姑奶奶,你这儿值钱的够多的了,居然还找我要?”苍右瞪圆了眼睛咂舌,宝珊完全不懂凡人的银钱,只觉得那些珍珠头饰好看得紧,飞下来挨个儿啄了一遍。

        妙法没好气儿的白他一眼:“你懂什么?我这些哪里拿得出手。”

        她拈起一个珍珠头饰抛给宝珊,宝珊立刻叼住飞回苍右肩膀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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