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夜食分

白茫茫大地一片，这些天李钰一直把自己锁在屋里不出来，李庆汀和李盛炆好奇这些日子没见到李钰，就要去看他的时候，不是被李环拦住就是被刘文汉阻拦，终于到了戊寅年的大年三十，不管在怎么阻拦这一天李钰也得出来跟全家吃顿团圆饭。

刘文汉和李环正不知所措的时候，李钰推开了房门，刘文汉见他消瘦了许多刚忙上前，李钰伸出手挡住太阳的光线，好不容易应付完了今年的除夕夜，大年初一给长辈们拜年，刘文汉和李环觉得李钰有些正常，这种正常在他们看起来又不正常。

到了李盛灿回门，李钰打了声招呼拜了年之后就回到了屋子里，李钰把房门关上结果夹到了一只手，等门外人吃痛的声音传来，李钰这才反应过来陈巳扬站在门外捂着红肿的手。

陈巳扬坐在椅子上，李钰从衣柜里拿出了药粉涂抹在了陈巳扬手背红肿的地方，涂了一半陈巳扬发现李钰的动作越来越缓慢，不一会儿就停止了动作手停在了半空，眼神直愣愣的看着自己的伤口，陈巳扬伸出另一只手在李钰的面前挥了挥，他这才反应过来继续给他撒试着伤口。

陈巳扬站起来后跟李钰说道：“你现在看起来很不好。”

李钰把药箱放在柜子里，看了一眼放着郝临安军装的皮箱说道：“我很好。”

陈巳扬走到李钰的身后说道：“节哀。”

李钰把柜子关上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答，陈巳扬接着说道：“过完年我跟你姑姑要出去一趟。”

李钰轻轻的“嗯”了一声，陈巳扬自己解释道：“我们北上去看我父亲，毕竟这么多年没见了，估计要很长时间回来。”

李钰回应道：“嗯，注意安全。”

陈巳扬沉思了一下还是说道：“我查过郝临安家里，他父亲.....在他之前出事的时候的没几天就去世了，家族也散了，他当年北上去家里的时候，估计什么都找不到了。”

陈巳扬见李钰一直背对着自己，他也没接着往下说，只能嘱咐道：“你好好保重自己，一切等我回来之后处理。”说完依依不舍的离开了屋子。

刘文汉跟着李钰走在长街上，他不是第一次这么偷偷地跟着，在十四日他晕倒在梧桐树下，是他冲上去不顾一切的把他背回了家里，自从知道郝临安去世之后，刘文汉奇怪他怎么一滴眼泪都没有流  ，像是没有一个灵魂的去壳待在屋子里面，自从陈巳扬在李盛灿回门的那天跟李钰不知道说了些什么，这几天他发现李钰仿佛眼神里有了色彩，他跟着李钰到了梧桐树下，见李钰不停的抚摸着梧桐树，刘文汉觉得他会再次晕倒，就上前靠近了几步，李钰的后背仿佛像是有一双眼睛似的，他缓缓地说道：“你过来吧。”

刘文汉听后一惊，随后走上了前蹲在了李钰的身边，李钰眼角含泪的说道：“我要报仇。”

刘文汉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李钰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要报仇，我也要参军。”

刘文汉听后被吓了一跳，赶忙制止，李钰像是没听到一样的重复道：“我要报仇，他不能就这样白白的死掉，我要他们给郝临安陪葬。”

刘文汉刚要在制止，就听到李钰带着哭腔的说道：“可我现在好想他啊，真的，好想他。”

刘文汉见李钰刚才恶狠狠变成了如今委屈的模样，他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李钰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刘文汉的身上，刘文汉坐在雪地里把李钰搂在怀里，紧紧的抱住了他，此时，漫天雪花飘过在他们的身上，不一会儿就被白雪掩盖，刘文汉动了动已经僵硬的身子，这时怀里的李钰轻声的对他说道：“对不起。”

刘文汉一笑缓缓地起身，接着把他背在了身上，深一脚浅一脚的朝李家宅院走去，他边笑边流泪的说道：“咱们别说什么对不起，他不在了还有我，我对你好，你放心，我一定一定会对你好。”

刘文汉就要把李钰背到长街胡同时，远处传来卡车的声音，刘文汉朝胡同深处走了几步把他们两人隐藏在黑暗中，长街的路灯时而昏暗时而明亮，刘文汉清楚的看到一辆一辆运输着日本兵的卡车朝军营的方向开去，从卡车上下来的正是一直在南方侵略的野田寿夫，刘文汉情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耳边突然回响着李钰在大梧桐树下的话：怎么办，我现在好想死，我真的受不住了。刘文汉暗暗下定决心：这个仇！他们一定会报的！

早上外面的鸡鸣已经好几次了，今天是正月十五，李环昨晚就知道李钰跟刘文汉偷偷地出去了，他也没放在心上，反正有刘文汉在，料想也出不了什么事儿，可今早有些奇怪，李钰没起来也就罢了，刘文汉也没起来，李环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们会不会一夜都没有回来，这么想的加快脚步走到了李钰的房门前，他敲了半天的门也不见有回应，李庆汀和李盛炆都被李环惊动了出来看，张修春拄着拐杖被王诗颂和丫鬟搀扶着走了过来。

李环也没想到能惊动那么多人，正要跟众人解释一下的时候，李钰的房门被缓缓地打开了，众人往里面一看发现刘文汉无力的靠在门框上，见到了李环伸手朝前一指就一下子倒在了地上，好在李盛炆当时站在房门边上，一把就把他拉住让他倒在自己的身上，众人涌进了屋子见李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张修春见状立马丢开了拐杖晕死了过去，众人又是一阵忙乎好不容易等来了大夫来看病，结果李钰跟刘文汉着了风寒，高烧，张修春受了刺激晕倒了，被大夫扎了几针才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李庆汀让人把刘文汉跟李钰分开养病，又让李环多派人过来照料，接着把李盛灿拿来的补品都让这两人好好补补，嘱咐王诗颂和李盛炆夫妇不要接触这两人省的把病气传到给了刚出生的李多圲，顺手揪住了就要往李钰床上跑的李多圪说道：“你大哥生病了，你也想生病是不是，快去，之前叫你的书都会了没有？”说罢朝他的屁股狠狠地一拍就让他出去了。

李钰一直高烧不退，直到二月末李钰才好了一些，但还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众人告诉了李多圪好多次不要到他大哥这里来，但他哭闹了很多次，李钰迷迷糊糊的时候听到李多圪的哭闹他隔着窗户教训了李多圪几句，李多圪这才满意的回到了祖父的房间读书。

刘文汉身子也刚刚好了一些，他从二进院搬回了三进院，每晚都守再李钰的身边，有时候李钰半夜被惊醒，压抑着剧烈的咳嗽声把刘文汉也吵醒，刘文汉迷迷糊糊的醒来伸手就抚摸着李钰的背给他顺气，李钰不止一次的劝他去别的屋子待着，这样跟他一直熬着身子总不会好利索，刘文汉在黑夜里缓缓的说道：“我说了，我来照顾你，今后我一定会好好地照顾你的。”刘文汉见李钰没有回声，他听着李钰微微的鼾声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他给李钰盖好了被子，自己也睡了去，脑海里不断的回想着野田寿夫回来时的场景，心里一阵一阵的不安，他总觉得会有大事发生，岂料，他一直担心的大事终究会到来。

李钰的病一直拖到了一个月，四月清明这天，李钰被刘文汉搀扶着下了床，这一个月躺在床上自己差不多都要躺废了，一碗又一碗的药喝着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弄弄的药草的味道，刘文汉带他在院子里转转，刘文汉问道：“当时你祖母药给你找法师驱驱邪你为什么不要啊。”

李钰抬头看着树上的嫩芽，宛如新生的开放在初春的季节里，这段日子他仿佛已经接受了郝临安已经去世的事实，就像约翰神父临走之前告诉他的：郝临安只不过是先去见了上帝，早晚你们都会在天堂相见的，那么现在等我替你报了仇，我就去见你，你要等我。

李钰转过头跟他说道：“万一，我这个病是郝临安一直待在我身边舍不得走呢。”

刘文汉反驳道：“要真是他的话，他怎么会忍心让你病了这么久，肯定不是他。”

李钰一笑说道：“这就像以前你吓唬我的时候说的，这个世界上有没有鬼，如果真的有鬼的话，我倒是希望这个鬼能告诉他，我很想他，若把他驱走了，谁又能去告诉他呢。”

刘文汉紧紧地握住李钰的胳膊半天没有说话，张修春被王诗颂搀扶出来，刘文汉二人见状赶忙上前来，张修春拄着拐杖教训道：“清明节的说什么鬼不鬼的，最恶的鬼不在那驻扎的么。今晚你跟你三叔好好跟你们老李家的祖宗念叨念叨，让他们通知一下玉帝，他的子民被谗害成这个样子了，他们赶紧派天兵天将把这些小鬼子给收了。”

李钰一乐的说道：“祖母，老李家的祖宗哪有那么厉害在天庭做官啊，要不你还是给你们家祖宗烧烧纸，让他们通知玉帝吧，毕竟你们家还是镶黄旗。”

张修春一听顿时气恼，举起了拐杖朝李钰的屁股上打了一下，刚要准备打第二下的时候一想到他生病才好，就只能放下拐杖瞪着他。

李庆汀和李盛炆带着李多圪出了屋子，李多圪见张修春没有再打，他赶忙挣脱了李庆汀的手跑去捡了一个柳条，李盛炆直到他想做什么，赶忙上去拦着却被这小东西一个拐弯竟然被他躲了过去，李多圪跑到李钰的身后狠狠地朝李钰的屁股一抽，李钰顿时疼的惊叫了一声，刘文汉只顾着乐，李钰朝他抱怨道：“你别光顾着笑，你去把他抓起来！”

李多圪只顾着朝二进院的连廊跑去，丝毫没有见到有一群人正往三进院走去，结果一下子就撞到了为首的人，李庆汀等人看清了那人的面貌顿时脸色一沉，尤其是李钰恶狠狠地看着他，但是抓住刘文汉的手却发抖的厉害。

李多圪呆呆地抬起头，一脸迷茫的看着被自己撞上的人，只见身边的翻译说道：“小朋友，你好啊。”说罢从兜里掏出了一块糖递给他，还没等李多圪去接，他只觉得身上被人抱了起来，李环不知道什么时候跟在了他们的侧边，见李多圪有危险赶忙冲上前来把李多圪抱了起来走到了李庆汀的身边，李庆汀示意他把李多圪抱进屋子，只身上前拱手道：“野田司令，今天来到李府有何贵干。”

野田审视着院子中的每个人，见到李钰的时候眼睛顿时微眯起了一条缝，这时候翻译官上前说道：“我们今天来是想请李老先生来我们这里效力的。”

李庆汀听完疑惑地问道：“请我？为何？”

翻译官说道：“那还不是因为李老先生在阳谷县的声名和威望么，不但是在阳谷县最重要的是在茶果村，您都是说得上话的，老百姓也都是信服你的。”

李庆汀无奈的一笑说道：“若是以前，我们李家确实有些威望，可现在.....不行了，家道中落，就家里的一碗饭还得靠出了嫁的女儿接济呢。”

翻译官说道：“那无妨，只要您给天皇效力那肯定要什么有什么，老百姓还是看重你们李家这块招牌的。”

李庆汀刚要在此推脱，张修春走上来说道：“让我们效忠天皇，天皇是什么皇？有我们三皇五帝大么，再说，让我们效忠那岂不是让我们做汉奸了。”张修春在最后两个人加重了语气，明显就是说给翻译官听的。

野田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是见李庆汀等人的表情也没明白了他们拒绝的意思，翻译官见野田的脸色不悦，他看了一眼站在后边的李钰正在迷茫又疑惑地看着他，他赶忙语气严肃的说道：“难道你们受到天皇恩赐还少了么，你们的女婿陈巳扬早都效忠天皇了，奉劝你们一句，今天来只是通知，不是跟你们商量，好自为之吧。”

随后他在野田耳边低语了几句，野田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后说了句日语，翻译官朝众人翻译道：“皇军不会亏待你们。”说罢带着野田和士兵离开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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