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枯荷
顾语嗔拈着一支花回了御史府，被顾御史夫妇叫住，询问她和左鹤鸣此次相见的情况。
顾语嗔一边扯着莲花瓣玩，一边漫不经心地说：“他确实和传闻中一样一表人才，性子却有些闷。”
顾夫人说：“那就是个书呆子咯，之前还多次爽约，简直不把我们御史府放在眼里！与这种人生活肯定无趣极了。嗔嗔，依我看，他配不上你。更何况他还不是嫡系，听说生母地位也不高。若不是那左府老太君一力撮合，我根本不会把他纳入女婿人选。”
顾御史却不赞同，“凡事要往后看，此子虽然血统低些，但是年少才高，年纪轻轻便入翰林，又得今上看重，将来只怕是要做宰辅的，近日更有风闻说圣上想要让他袭了左府世袭的爵位。”
顾夫人却撇撇嘴，“这种没影的事作不得真，再说那左夫人楚氏出身宗室，可不是好相与的，他们左府没准就是一个火坑。嗔嗔呀，我看这届的探花郎也不错，家世也与咱们相当，不如你再考虑考虑？”
顾语嗔撒娇，“娘～你明知道我只喜欢他，你还说这种话。”
顾夫人点了点女儿的额头，“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长的好看。他是我见过长得最好看的男人了，合该与我作配，不信你数数看，满京城还有哪一个贵女比我更适合他？”
“男子长的好看能当饭吃吗？他多次爽约，怕是一点也没把你放在心上，娘怕你以后受委屈。”
“无妨”，顾语嗔揉碎淡黄色的荷花蕊，掷到鱼池中，引得池中锦鲤纷纷游来争抢。“就算他现在对我爱搭不理，将来也一定会做我的裙下之臣。”
“罢了”，见女儿如此自信与执着，顾夫人无奈道：“你喜欢就好，大不了等你后悔时咱就换一个夫婿。”
顾语嗔柳眉轻挑，小脸儿微扬，“没错！”
顾御史微觉不妥，却也没说什么，就算说也说不过她们母女俩。罢了，娇女总归是自己从小宠出来的，以后若是惹祸，家里给她撑腰便是。
簪缨世家的娇宠，给了顾语嗔足够的底气来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以及试错重来的机会。世间的女子大抵都会羡慕这样的自由。
这边，左鹤鸣回了左府后，也被叫到了菩心院问情况。
老夫人问：“如何，顾小姐漂亮吧？”
左鹤鸣点头赞道：“顾小姐姿容不凡，落落大方。”
老夫人笑道：“既然入得了你的眼，若你不反对，祖母这便遣官媒去提亲，你们也好早日完婚，为我左家开枝散叶。最好下个月就成亲！”
左鹤鸣沉默片刻，终是没有反对：“祖母做主便是。”
回到青松院，兰青交给左鹤鸣两条绣帕，笑着说道：“这是夕颜姑娘答应绣的帕子，她说祝子虚公子和他的妹妹端午安康！”
左鹤鸣接过帕子端详，眉头不觉舒展开来。这两条帕子，一条绣了一串五个玲珑福粽，针脚细密，配色淡雅清新，每个翠绿的粽子上都用金线绣了一个不同字体的福字，既应景又讨喜，看得出是花了心思的。
另外一条绣了莲塘乳鸭，憨态可掬，活泼有趣。
只是莲虽高洁，只得一朵，乳鸭戏水，不如鸳鸯成双。
左鹤鸣问：“怎么有两条？”
兰青答道：“姑娘感激公子，又逢节庆，所以多绣了一条。”
“不必如此”，左鹤鸣顿了顿，才说道：“告诉她，下个月烦她绣一副喜帕，别的不要，就绣一支并蒂莲。”
兰青愕然，“这……”
左鹤鸣淡声道：“就这么和她说。她若不愿，就算了。”
就纵容自己最后再任性一回吧，从此以后，相逢陌路。
并蒂莲，鸳鸯鸟，这些都是男女间传递情意的意象，等闲绣不得。
夕颜自然是有些踌躇的，她本来身份就尴尬，怎好为一个陌生男子绣这种题材敏感的帕子，若是被有心人抓住把柄拿来做文章，岂不是害人害己？
兰青见夕颜似乎不愿意绣并蒂莲，信口诹道：“姑娘莫要误会，这帕子是给子虚公子的妹妹的。”
“他的妹妹？”
“是啊，他…他妹妹听说下个月就要出嫁了，所以想要这绣帕图个吉利……不过子虚公子也说了，如果姑娘不愿意，他也不勉强。”
夕颜咬咬牙，“我绣。”
一旦下定决心，夕颜便认真对待。她找来许多绣样比对，想要挑出最讨喜最精致的并蒂莲花。她想要最好的构图与配色，无奈挑来挑去都挑不满意，不是太艳，就是太俗。
正在发愁时，兰青带回来一幅画，说是子虚公子昨夜暴雨后即兴之作，让夕颜照着这画绣就可以了，不必再纠结。
夕颜展开尺幅画卷，凝眸看去，只见满塘枯荷，叶败茎折，唯有一支并蒂红莲，犹如一团火焰般傲然凌于水面，经风雨后，花瓣虽有残败，两朵花冠却紧紧相依，竟有种奇异的动人之处。
夕颜看了半晌，感叹道：“相依为命，同生共死，怪不得痴男怨女喜欢这个……只是这景象未免有些衰败，怎能用来贺人新婚？”
兰青笑道：“管他呢。他亲自画的，自然是最中意的。姑娘照着绣就是。”
“好吧。”
夕颜倾注一番心血，直把这支并蒂莲绣得情致楚楚。
帕子一绣好就被送到左鹤鸣手上，他未置褒贬，神色不明。
无人知道，每夜睡前，他都会拿出帕子把玩一番，再枕之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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