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选择
洪默被校领导找的那天晚上，程清宇没能送她回家。
他一直和领导谈话到很晚，直到小城的马路上车流声归寂。
他看了看早已关门的教室，知道女孩应该已经回家。
他掏出手机，给黄晨阳打了个电话。
“老程，你找我什么事？”黄晨阳在电话那头感到纳闷，像程清宇这种自律的人，平时这时候绝对不会给他打电话。
“你今天想出来喝酒吗？”
“你没事吧？你不是很少喝酒的吗？”黄晨阳有一瞬间怀疑自己是不是接到了诈骗电话。
“没事，就是突然想喝一点。地方你定吧，定好发给我。”程清宇迅速结束了他们的对话。
他以往的确是个几乎滴酒不沾的人，也难怪黄晨阳会惊讶。
只是今天，他心里莫名的堵，堵到无法消解。
很快他便收到了黄晨阳发来的消息。
[20分钟后silence见。]
silence是黄晨阳自家开的酒吧，他还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等程清宇赶到silence的时候，黄晨阳已经到了，还替他点了些吃的，他猜程清宇应该没来得及吃晚饭。
黄晨阳虽然看起来没心没肺，其实却是个心思细腻的人。
“怎么回事，是那个叫洪默的女孩子又出什么事了么？”黄晨阳把酒递给程清宇，下意识问出了这句。
在他看来，能让程清宇变得反常的，只有那个女孩子。
“嗯。她最近住在我家，学校里有一些不好的传言。”程清宇接过酒抿了一口。
酒入口很温和，黄晨阳知道他不常喝酒，应该特地给他调了一杯好入口的酒。
“关于什么的传言？关于你们俩的？”黄晨阳突然有些好奇。
“对。”
黄晨阳“扑哧”笑了出来，“不瞒你说，老程，我也觉得你对那女孩子和对别人不一样。”
程清宇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说，沉默片刻，“我对她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
没等黄晨阳开口，他又接着说：“你知道的，我不会去碰这种感情的。”
黄晨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知道程清宇这话不假，他和洪默的关系就意味着他们之间只能止步于此。
“学校为难你和她了？”黄晨阳问。
“只是把我们叫去谈了谈话。”
“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程清宇没有立刻回答黄晨阳的问题，只是一口接一口地喝酒。
等到一杯见底，程清宇才突然开口，“其实，我今天交了辞职信。”
“咳！咳！”
正在喝酒的黄晨阳被他这突然的一句惊到呛到。
“这么突然？”黄晨阳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问。
“嗯。下个学期我就不教了。”
“那你去哪里？”
“其实我当时从f大退学的时候，海城数学研究所就邀请我去工作了，但是我最后没去。”
“啊我想起来了，当时研究所里的罗教授可欣赏你了，海城顶级数学研究所的教授来学校找学生喝咖啡我还是第一次见。”黄晨阳恍然大悟。
当时程清宇虽然深陷退学风波，但罗教授亲自来学校向他递出橄榄枝也让很多人眼红不已。
“嗯，罗老是个很好的人。”
“那你为什么当初拒绝了他？”黄晨阳记得当时程清宇婉拒了罗老，却选择回到南城代课教数学的时候，身边所有人都以为他疯了。
程清宇没急着回答他的话，他又去要了杯新酒。
黄晨阳见他不回答，便接着问：“你该不会是为了这个女孩子吧？”
“只是有些放不下的人和事而已。”程清宇没有正面回答。
黄晨阳记得那时候南城高中和罗老的研究所同时向程清宇抛出了橄榄枝，本来已经快要决定进罗老研究所的程清宇，却在看到一份南城高中学生名单以后婉拒了罗老，不顾所有人的劝说回到了南城。
黄晨阳不知道那张名单上写了些什么，但直觉告诉他一定和那个叫洪默的女孩子有关系。
“那如果你回了海城，洪默怎么办？”黄晨阳不信程清宇交辞职信的时候没有考虑到她。
“这也是我今天为什么来找你。”程清宇灌了一大口酒，放下酒杯，看向黄晨阳的眼睛。
“你该不会想让她住在我家吧？”黄晨阳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就算就算我没意见，我爸妈那边也要同意才行，毕竟我已经不住在原来的那个家了。”
程清宇看着他笑了笑，“其实我本来没想到麻烦你，而且这个提议不是我提出来的。”
黄晨阳也觉得程清宇向来不是这样擅作主张的人，便问：“那是谁？”
“是老黄。”
“我爸？！”黄晨阳这才反应过来，他爸黄润谦也是洪默的老师，还是洪默不太擅长的英语课的老师。
程清宇点点头，“当时我们被叫去问话的时候他也在，等我出来的时候，他和我说，如果我觉得为难，他愿意让洪默暂住在你们家直到高考结束。”
黄晨阳这才明白原来程清宇今天不是让他去做老黄的思想工作的，而是老黄派来做他的思想工作的。
老黄就这么一声不吭地替他接了个妹妹回家。
“虽然我爸妈确实一直以来都很想有个女儿，我们家也确实有这个经济条件，但我还是很好奇，这个洪默究竟是何方神圣，让你们一个两个的都这么照顾她。”
“只不过是个和我一样不善言辞又有点倔的傻姑娘罢了。”程清宇低声回了一句。
黄晨阳和程清宇从高中开始就是球场上分不开的死党，所以老黄和程清宇也很熟悉，程清宇也跟着黄晨阳一起叫他老黄。
老黄虽然从第一节课开始就没给洪默他们班留下好的英语语音印象，但其实老黄是南城高中花重金聘请来的前外交官。
在老黄那个年代，他们的英语教学水平奇差无比，但老黄年轻的时候就是个善于交际的人，在英语中找到了学习的乐趣，于是下定决心自学英语。
虽然语音很难矫正，但是他的口语非常流畅，不仅交流完全不成问题，只要是他出口，必然能成一篇不需要改动的文章。
所以当年老黄成功地考入了外交部，后来又驻外成为了外交官。
而老黄的老婆夏波，也就是黄晨阳的母亲，原本是老黄的同学，虽然学习成绩不算好，但却长得标致口齿伶俐能力也强。
在陪同老黄驻外期间，在老黄的帮助下，她逐步开启了自己的代购事业，并且靠此发家，很快月收入就超过了老黄，开起了自己的公司。
因此，黄晨阳家今天的富裕生活有一大半要归功于他妈妈。
而相比之下，老黄就更加佛系泰然得多，他从不掺和商业的事务，在驻外结束后辞职回南城做了个英语老师，倒也清闲自由。
只是黄晨阳没想到，一向乐得清静从不给自己找事的老黄，居然主动提议让洪默暂住。
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去了解和认识一下这个女孩子。
“我没什么问题，他们同意就好，我在我们家向来没什么话语权。”黄晨阳无所谓地摆摆手，又问：“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她说这件事？”
程清宇知道他说的是洪默，“等她分班考之后吧，我现在不想打扰她。”
“行，那我这两天回去把我房间里的那些破烂玩意儿给收起来，给我即将到来的妹妹腾地方。”黄晨阳装作无可奈何地说。
“晨阳，谢谢你，我是真心的。”程清宇看着他诚恳地说。
黄晨阳有些不太适应，伸手假意打了程清宇一拳，开玩笑说：“你可别，谁知道我是不是真心帮你。那个叫洪默的女孩子长得那么漂亮，你和她成不了，不代表我不会喜欢人家呢！”
程清宇被他立刻破坏了气氛，有些鄙夷地看着他笑了笑，抿了口酒，“你怎么还是这么禽兽呢？傅沛盈治不住你了吗？”
黄晨阳立刻有些气馁，把自己杯子里剩下的酒一饮而尽，泄气地说：“我还是一门心思做我的事业吧，傅沛盈我大概是这辈子都追不上了。”
“我觉得你会碰到更值得你爱的人。”程清宇和他碰了碰杯。
“怎么，你不喜欢人家，就觉得人家不够好吗？”黄晨阳立刻维护自己的女神。
程清宇看着他护妻心切的样子，勾了勾嘴角，“你看，你也就是嘴上放下了人家。”
喝完杯子里的酒，程清宇看了看手表，示意黄晨阳时间不早，自己要走了。
黄晨阳点头会意。
可程清宇起身走了没两步，又转身折了回来，“晨阳，我还是想再罗嗦一句，我之后去了海城，洪默就麻烦你照顾了。如果她有任何问题，你都要及时联系我。”
经过这么些事，黄晨阳早就知道那个女孩子在程清宇心里的特殊地位，他也没再和程清宇开玩笑，郑重地点了点头。
那个女孩身上，有着属于程清宇不为人知的秘密。
黄晨阳送走程清宇后，转头回酒吧，迎面酒吧门牌的silence有些晃眼，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当初开酒吧的时候，这个名字的来历。
“清宇，我要给我的新酒吧想个名字，这周边的酒吧都太吵了，我想开个安安静静聊天的清吧。”
那时候，黄晨阳想了很久也没想出什么好的酒吧名字，他就去向程清宇求助。
“你想要安安静静，那就叫silence吧。”程清宇思索片刻便给了他答案。
黄晨阳当时觉得这个名字非常贴合自己的创店理念，狠狠夸了程清宇一番。
而如今，他再次抬头看到迎面荧光闪烁的七个字母，突然想起，silence的本义，是“默”。
是沉默的默，也是洪默的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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